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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承诺与报复(2 / 2)




「太麻烦了,你自己去吧!」



塞尔吉碰了一鼻子灰。列列一点也不同情塞尔吉的遭遇,只是觉得塞尔吉好歹也是跟乔纳森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此行又是为了协助乔纳森寻找阿拉贝拉的下落,就算不同意她的提议,语气也不必这么刻薄。



或许阿拉贝拉事件真的对乔纳森造成了重大的打击吧。不过他也是个怪人,身为侍奉天主的圣骑士,却从不礼拜,而且也不注重自己的仪容,每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脸落腮胡,总是喝得醉醺醺的,言行举止更是蛮横无礼到了一个极点。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的废人,而且他也从不隐瞒内心的自甘堕落。



即使面对福加城的卫兵,乔纳森依然不改目中无人的态度。



「我是圣骑士团魔女讨伐队『星锁』的圣骑士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魔女讨伐队『雨云』是不是驻守在海顿市?」



「对不起,无可奉告。」



卫兵们个个面面相觑,以为自己遇到了神经病。站在后面冷眼旁观的列列也认为乔纳森的言行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他能够体会卫兵的感受。



「我再说一次。」



乔纳森取下挂在腰间的剑鞘,指向眼前的卫兵。



「我是圣骑士,告诉我雨云在不在海顿市。」



圣骑士的剑锷呈现「X」的形状,再加上成一直线的剑身和剑柄,从某个角度来看自然就成为「*」,类似象征塞恩的星印。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为之的结果。



乔纳森隶属于星锁,此举当然能证明自己的身分。再加上系在剑柄的锁链,一看就知道乔纳森是魔女讨伐队「星锁」的圣骑士。



其实剑鞘中的长剑早就被魔王劈成两截,不过星锁的权威丝毫不受影响,城门前的卫兵立刻指着南方。



「希德利大教堂的对面有一栋白色的行馆,城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雨云的队长就暂居行馆之中。」



「好。」



乔纳森迳自背向卫兵,连声「谢」字也没有。卫兵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基本上列列能够体会卫兵的感受。



白色的行馆很快就找到了,不过造访雨云之前,得先觅得今晚的落脚之处。列列是塞尔吉的从士,谒见魔女讨伐队的队长可说是名正言顺,然而友友只是一介平民,不应该跟其他人共同行动。当然,这是塞尔吉的提议,乔纳森也表示同意。



塞尔吉打算支开友友。



列列心里面虽然生气,却不敢忤逆塞尔吉的意思。友友除了同意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项。



或许友友早就看穿了塞尔吉的用心。友友的脑袋好歹比列列灵光了许多,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还是找个机会跟友友商量看看吧,或许友友可以想出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海顿市的市中心叫做中丘町,小巧精致的民房栉比鳞次地并排在山丘的斜坡之上。



中丘町的东侧有一家名叫「石清水亭」的老字号旅店,建物老旧、收费低廉,不过老板待人十分亲切,照顾旅客无微不至,因此博得众人的好评。当然,这是塞尔吉打听而来的情报。实地勘查之后,老字号旅店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马厩,大家立刻决定落脚于此。



列列等人将友友和马匹留在旅店之后,动身前往白色的行馆。



白色行馆是一栋倒ㄈ字形的建筑物,外墙涂了一层白漆,两名武装的圣骑士站在玄关之前。



面对圣骑士的时候,乔纳森立刻收起狂妄高傲的态度。



「冒昧来访,实感歉意。在下是圣骑士团魔女讨伐队星锁的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风闻魔女讨伐队雨云的队长驻扎此地,特地前来晋见。在下持有跟魔女有关的情报,请让在下跟队长见上一面。」



雨云的圣骑士深谙待客之道,其中一人立刻转身走进行馆通报队长,另一人则是留在原地跟乔纳森和塞尔吉闲话家常。



不久之后,第一名圣骑士回到门口,带领列列等人进入建筑物。



这个结果可说是出乎列列的意料之外。乔纳森只表示自己握有相关情报,并没有提及情报的详细内容。而且一提到魔女讨伐队的队长,列列的脑中立刻浮现出星锁的比利·布朗多罗。那个狡狯的队长会这么容易就接见乔纳森吗?列列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直接被轰出去的机率应该比较大。看来同样是魔女讨伐队的圣骑士,彼此的行事风格却存在着极大的差异。



负责带路的圣骑士带领众人来到三楼最隐蔽的房间。



「报告队长,属下将星锁的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卿以及另外两名贵客带来了。」



「请进。」



门后传来中年男子低沉稳重的嗓音,列列不禁有些疑惑。奇怪,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不可能,一定是听错了。



圣骑士打开房门。



乔纳森以及塞尔吉一前一后走进房间,不约而同地做出将一把看不见的短刀插入左胸的姿势。



「在下是星锁的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今日得窥尊颜,实感荣幸!」



「在下是星锁的塞尔吉·法连德尔,感谢您愿意接见我们。」



列列站在乔纳森以及塞尔吉的身后。



房间的内部十分宽敞,有一扇对外的窗户。外头的阳光透过开启的挡雨板映射而入,更增添了几分房间的明亮。今天的气温并不低,反而还有些炎热,不过在徐徐微风的吹拂之下,屋内倒是十分凉爽。



房间里面摆了一套气派的桌椅。



男子特地站了起来,迎接乔纳森以及塞尔吉。



身高大约6索尔(约1·8m)不足2迪尔(约6㎝),体型并不特别高大,却相当结实。褐色的头发,凹陷的双眼则是茶色的,皮肤黝黑,蓄着八字胡,年纪大约在四十岁上下吧。身上的衣物跟乔纳森以及塞尔吉的圣骑士平日服明显不同,腰间挂着圣骑士的长剑。



男子看到乔纳森以及塞尔言之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大概是自我介绍吧。不过男子还没开口,就注意到站在两人身后的列列。



四目相交。



男子不禁睁大了眼睛。



塞尔吉立刻回过头来。



「喂,列列!你——」



「列列?」



男子开口。



「你的名字是列列……?」



「嗯。啊——」



列列立刻改口。



「是的。」



「唔……」



塞尔吉瞄了列列一眼,立刻转身面向前方。



「难道……?」



乔纳森也以怀疑的眼神凝视着列列。



男子似乎打算走上前来,却又停下了脚步。只见他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列列,你怎么会在这里?」



「卡尔邦先生……」



对方应该是魔女讨伐队的队长。列列不知道这种称呼是否得体,不过他也想不出其他的称谓了。



列列低头行礼。



「好久不见。」



「嗯。」



卡尔邦又叹了口气,同时眯起双眼。他的眼神十分温柔,完全不像猎杀魔女的圣骑士。



「没错,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不过我万万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是。」



「请恕在下冒昧。」



塞尔吉瞥了列列一眼,下意识舔舔下唇。



「您认识在下的从士?」



「没错。」



卡尔邦意味深远点点头。



「塞尔吉·法连德尔、星锁的圣骑士,列列是你的从士?」



「是的。」



「原来如此……」



卡尔邦俯视地面,轻抚自己的胡须。列列对他的动作十分熟悉。



「想必是另有隐情。列列,待会再跟你好好聊聊。塞尔吉·法连德尔,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卡尔邦队长。」



「这就是我的疏忽了。」



卡尔邦微微一笑,依序打量着乔纳森以及塞尔吉。



「请容我正式向两位自我介绍。我是圣骑士团魔女讨伐队雨云队长裘努·卡尔邦,请两位说明来意吧。」



*



按照惯例,由乔纳森说明事情的原委。列列虽然担心乔纳森可能会坏事,不过转念一想,乔纳森今天并没有喝酒。大概是为了晋见魔女讨伐队的队长,所以才刻意戒酒的吧。清醒状态之下的乔纳森有条不紊地针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进行详细的说明,这段期间卡尔邦并未就坐,一直站在原地聆听乔纳森的描述。



「原来如此。为了追踪魔女的下落,你们甘愿放弃难得的休假。」



「是。」



乔纳森深深一鞠躬,同时握紧了双拳,表情看起来有些挣扎。或许他正在思考应该让对方知道多少吧。何必呢?不要有所隐瞒,更不要心存侥幸,全都说出来吧。



「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



卡尔邦轻抚自己的胡须。



「关于那个逃亡的魔女,你所知道的情报就是阿拉贝拉·李德尔的姓名,以及她是尼古拉斯·李德尔子爵之女而已吗?」



看吧,根本隐瞒不了任何人。



「不……」



乔纳森低头凝视地面,神情十分沮丧。



「说、说来惭愧,她——阿拉贝拉……阿拉贝拉·李德尔是在、在下的未婚妻。」



「什么?」



卡尔邦皱起眉头,似乎真的吃了一惊。



「原来是未婚妻。嗯……该怎么说才好呢?乔纳森,这下子我总算是明白了。就算是再怎么虔诚的信徒、再怎么正直的圣骑士,也不会牺牲自己的休假追踪魔女的下落,我早就猜到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在下莫大的耻辱。」



「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魔女是狡狯的生物,你只是无辜的受害者。更何况得以在成亲之前发现对方的真面目,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同时也成功地防范了魔女在讨伐队的身边安插间谍的邪恶计划。」



「一切都要怪我未能及早察觉阿拉贝拉的背叛。」



「毋须自责。」



「可是……」



「若真的无法原谅自己,就到教堂忏悔吧!相信慈爱的天主一定会宽恕你的。」



「天主……」



「没错。少了天主的宽恕,血染剑尖的我们也无法完成神圣的任务。乔纳森,天主的爱是无远弗届的,你一定可以获得宽恕。」



凝视着乔纳森的卡尔邦就像一名慈爱的长者,不过温暖的眼神却也流露出些许的哀戚。



乔纳森再度深深一鞠躬,差点没当场跪了下来。



「在下只是个驽钝愚昧的年轻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的开导……」



「不须言谢,只是——」



卡尔邦再度轻抚嘴角的胡须。



「我并未接获任何有关阿拉贝拉·李德尔的情报。况且雨云正在执行作战任务,恐怕无法提供任何协助。」



「恕在下冒昧。」



乔纳森突然抬起头来。



「请问是什么作战任务?」



「乔纳森!」



塞尔吉拉拉乔纳森的手臂。卡尔邦闻言,不禁眯起双眼。



「不要激动,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虽然你是魔女讨伐队的圣骑士,却隶属于不同的小队,我不能、也不应该让你知道作战任务,相信这点你应该也明白才是。」



「这是当然!可是明知讨伐魔女的作战就要展开了,身为魔女讨伐队的成员,说什么也想尽一份心力!卡尔邦阁下,请让我暂时加入雨云吧!」



「你说什么……?」



「乔纳森,你——」



「即使是充当从士也无妨!在下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绝对不会让阁下失望的!请成全在下的心愿吧!」



「万一你发生了什么不测,我怎么向星锁的布朗多罗队长交代?」



「既然如此,在下愿意舍弃圣骑士的荣耀、舍弃克洛姆史帝德的家名,以流浪剑士的身分加入雨云!」



「乔纳森·克洛姆史帝德。」



卡尔邦皱起眉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颗被憎恨所支配的心,只会让你的剑技无从发挥。」



「我……」



乔纳森握紧拳头,朝着自己的大腿用力一敲。



「我要杀死所有的魔女,一个也不剩!我的长剑是为了消灭魔女而存在的!」



「堂堂圣骑士怎么能接受从士的待遇?放弃吧,乔纳森,这里没有你应该完成的任务。你的伤势似乎尚未痊愈,现在你应该好好调养身心,早日回归星锁才是。」



乔纳森的双肩微微颤抖。



「……告辞。」



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乔纳森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不,严格说来应该是飞奔而出才是。塞尔吉见状,连忙单膝跪地。



「实在是非常抱歉!您特地拨出时间接见我们,现在却——』



「塞尔吉·法连德尔,不必道歉。」



「……乔纳森是我的儿时玩伴。」



「那就快追上去吧,还等什么?」



「是!恕在下失礼了!」



塞尔吉立刻跳了起来。临去之前,还不忘瞥了列列一眼。



「列列,旅店见。」



「嗯。」



惨了。不出所料,果然换来塞尔吉的白眼。列列只能尴尬地凝视地面。



「……是。」



「在下告辞。」



塞尔吉再度向卜尔邦低头行礼,旋即转身离开房间。卡尔邦挥挥右手,示意部下离开,房间里面顿时剩下他跟列列两人。



「真的好久不见了,列列。来,随便坐。」



在卡尔邦的引导之下,列列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刚好跟随之就座的卡尔邦面对面。



「你离开布蕾家了吗?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



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哪些部分可以说出来、哪些部分不可以让他知道?为了保险起见,最好是不要提到友友。友友·布蕾是个魔女,而且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跟列列在一起的少女是他的妹妹友友·伊吉尔。妹妹?列列没有妹妹,卡尔邦当然知道。当年带着列列来到布蕾家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裘努·卡尔邦。对于列列而言,卡尔邦到底算是什么呢?只能确定卡尔邦并不是列列的父亲。难道是亲戚?还是双亲的朋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并不重要。



卡尔邦是个圣骑士。



而且还是魔女讨伐队的队长。



列列无法直视卡尔邦的双眼。过去卡尔邦曾经多次造访布蕾家,那时列列也不敢面对他的视线。没错,就跟那时一样,卡尔邦应该不会起疑才对。



「我跟他们吵了一架,所以……」



「原来如此。」



卡尔邦抬起头来,凝视着天花板。



「我得到的报告是一切顺利、相处愉快,而且前阵子还接到杰诺姆·布蕾的来信。看来传言毕竟是传言,可信度有待商榷。」



杰诺姆·布蕾,友友的父亲。每当卡尔邦或是卡尔邦的使者来到家中,他总是刻意地替列列打扮一番,同时告诫列列不可多话。友友的母亲德波拉·布蕾也是一样的。



「没办法,我毕竟不是他们的孩子。」



「或许你会认为我是在替自己开脱,不过我真的一直放心不下。杰诺姆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友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友友?」



「列列,她跟你一样,都具有浓厚的锡连血统。」



「啊……」



列列不是很明白,不过他还记得自称贤者的海地罗以及比利·布朗多罗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卡尔邦将双手放在桌上。



「杰诺姆将友友视为不义之子,简而言之就是怀疑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也难怪,那个女孩子的长相跟布蕾夫妇相去甚远。古代锡连的血统随着子孙在西方世界的繁衍逐渐稀薄,每隔几代才会偶尔出现一名血统浓厚的传人。杰诺姆并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告诉他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



「不能怪你,这不是你的错。自从知道友友是锡连的后代子孙之后,杰诺姆就十分宝贝那个孩子。只是就我自己的观察,那个孩子似乎跟自己的父母并不怎么亲近。或许她早就忘了吧,毕竟当时还小。那孩子有段时间不被父亲所接受,父亲甚至怀疑母亲不贞,直到真相大白之前,她从未享受过来自父母的爱。或许也因为如此,造就了她偏激蛮横的个性,从此成为布蕾家的潜在心结。这件事我一直挂在心上,当时以为只要支付足够的养育费,应该可以换得杰诺姆对你的善待。如果你在布蕾家过得不是很如意,我必须负起最大的责任。」



卡尔邦闭上眼睛,双手搁在膝盖上,向列列低头致歉。



「对不起,列列。」



「呃……我……」



列列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他当然还记得卡尔邦,却完全不知道这些内情。列列只知道卡尔邦基于某种理由,特别照顾没有父母的自己,他当然很感谢卡尔邦的照顾,不过这份恩情也还不到没齿难忘的地步。列列甚至感到不可思议,他不明白卡尔邦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除此之外,列列对卡尔邦没有其他的感觉,当然也不认为卡尔邦应该向自己道歉。



「别、别这样,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你的父亲将你托付给我,这是我的责任。」



「我的,父亲?」



「是的。」



卡尔邦端正坐姿,刻意回避列列的视线,似乎有些迟疑、又有些犹豫不决。只见他低头轻抚嘴角的胡须,旋即抬起头来岔开话题。



「既然你成为从士,代表你已经上过战场啰?」



「嗯。」



只是那个时候还不是塞尔吉的从士。不知道为什么,列列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着墨太多。卡尔邦闻言,不禁轻叹了一声。



「列列,你犯下了大罪。」



「大罪……?」



「魔女和她们的党羽也是有生命的。夺走他们的生命,当然也是难以饶恕的罪孽。」



「可是……」



这句话在列列的内心激起了一阵涟漪。他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上的野兽、怪物以及魔王。



「他们又不是人类。」



「没错,他们不是人类。然而杀害不是人类的生物,就不构成罪孽吗?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吗?失去同伴之后,他们不会哀伤吗?」



列列差点想起了当时的感觉,那种弄坏了什么东西的罪恶感。想起?不,列列一辈子也无法忘怀。银发的魔女声嘶力竭的哀号。我的闪达!我的闪达……!不要再说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为了救出友友,我别无选择!友友认为我做的没错,也愿意原谅我。就算天主不肯宽恕我也没关系,只要友友肯原谅我就够了。列列闭上眼睛,双手抱着后脑。他很想放声大叫,却还是强作镇定。



「卡尔邦先生,你是个圣骑士。」



「嗯,没错。」



「圣骑士的天职就是跟魔女作战,你的双手应该沾满了鲜血吧?」



「没错,我也犯下了无数的罪孽。」



「天主愿意原谅你吗?」



列列俯视着眼前的卡尔邦。卡尔邦面无表情,虽然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看起来却格外沧桑。他并未点头,也并未摇头,列列不禁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为了保护所有的人类。」



「这不是好事吗?」



「列列。」



卡尔邦摇摇头。



「我不想看到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相信你的父亲也是一样的。」



「我的……父亲?」



「原本以为一让你留在布蕾家,这辈子就注定与刀剑无缘,看来这似乎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



列列紧咬下唇。这算什么?实在是搞不懂。



「我的父亲是什么人?」



「你还是继续维持列列·布蕾的身分吧。」



「我现在叫做列列·伊吉尔,往后不会再回到布蕾家了。」



「嗯,列列·伊吉尔。」



卡尔邦凝视远方,面带微笑。



「改天再聊聊你的父亲吧,现在不是时候。」



「为什么现在不行?」



「因为你的手中握着剑。」



卡尔邦站了起来,代表谈话结束的意思,而且没得商量。裘努·卡尔邦是个宅心仁厚的圣骑士,不过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会、也不容改变。他的眼神透露了一切,列列只好从座位上起身。



卡尔邦拍拍列列的肩膀。



「活下来,列列。你还年轻,不,应该是太年轻了。有些道理现在想不透,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就会豁然开朗了。」



「卡尔邦先生,也请你多多保重。」



列列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希望不会太难看。



「呃……愿主保佑你。」



「愿主保佑你。」



卡尔邦微笑以对,眼角顿时浮现出明显的鱼尾纹。



「我还会在这里住个三天,欢迎随时来玩。」



*



很久很久以前,旅店后面的岩石突然冒出泉水,因此旅店改名为「石清水亭」。如今泉水早已干涸,历经改建和增修的建筑物虽然不甚美观,看起来却是格外坚固。



友友一行人在石清水亭订了两间小房间,一间是男士居住、一间是女士使用的房间。



友友一行人?



这种说法并不正确。



决定权总是在乔纳森以及塞尔吉的手上,友友和列列只有乖乖配合的份。虽然不是滋味,也无可奈何。友友不敢违逆塞尔吉的意思,她认为塞尔吉一定掌握了列列的弱点,而且这个弱点八成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在塞尔吉的威胁之下,列列被迫成为从士,甚至还签订了正式的契约。这份主从契约书,就是塞尔吉向友友炫耀的工具。



友友躺在床上发呆。



塞尔吉应该就快回来了,友友将与塞尔吉在这间狭窄的房间之中渡过漫漫长夜。



友友坐了起来,凝视着天花板。



窗户的挡雨板并未关闭。



友友走下床铺,来到窗户的旁边。



窗户面向东方。从窗户探出上半身,可以看到北方的景色。山丘的顶端矗立着漆黑的城堡,城堡的另一端应该是陡峭的断崖。山丘的山腰有一间耸立着好几座高塔的巨大建筑物,那就是希德利大教堂,不过友友看不到教堂附近的白色行馆。



友友摸摸自己的胸口。



汗湿一片。



「我讨厌夏天。」



柱着拐杖的老妇人走过旅店前的小径。



两个小男孩从老妇人的身旁飞奔而过,笑得十分开心。



友友将自己的脸庞埋入双臂之间。



「我也讨厌冬天。」



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环抱膝盖。



「我在做什么?」



友友叹了口气。



狭窄的房间寂静无声。



「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里只剩下友友。



孤独一人。



友友轻咬下唇。



她很快地又松开了牙关。



友友抬起头来,伸长了脖子,上半身往后倾斜,让自己的后脑朝着墙壁轻轻地连撞数次。每一次的撞击,都传出低沉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