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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将至和即至的素描(2 / 2)


“辛苦了上校。”



“不敢当。现在由本舰看来敌军的行动在意料之内。”



两三次问答之后通讯切断亚历亚伯特回头看着年轻的子爵。



“法尔密卿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是、不没什么。”



“唔是不是有点太含糊了如果是卿来指挥的话我军要如何行动呢”



这是被考了吗法尔密不禁紧张起来。他看看屏幕又看看三维模拟器。尽管不想被亚历亚伯特笑但如果洋洋得意地讲出了错误的答案那根本就是自曝其短的行为。



“现在还没有足够能作出决定的根据。”



亚历亚伯特没有笑。



“诚实些没关系。”



“但是这么厚实的阵势我是头一次看到。简直就像箱子一样……”



“没错。厚到那种程度的阵势我也是头一次见。该看的地方不是都好好地看到了吗子爵。”



法尔密放心了。老实地回答出来太好了他想。不管怎样现在这个时候亚历亚伯特也不可能提出能应对这一情况的战法。稍微舒缓了心情他大胆地向亚历亚伯特问



“那种阵型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打算让我们从中央突破的意思。”



回答法尔密提问的同时亚历亚伯特看着屏幕。



“难道您打算中央突破吗”



亚历亚伯特没有回头看法尔密伸手指向屏幕。



“就算从中央突破也没有在背后展开的宙域空间只能被天城和敌方舰队前后夹击。”



“哦……”



“敌人应该是这么想的。”



亚历亚伯特的声音里有种作为军事家无法抑制的状态。法尔密想去读懂他的内心但这太难了。



“但这样下去的话不是很难攻击到核心吗”



“的确如此但是法尔密卿核心指的是什么”



法尔密困惑了。



“如果是舰队那就是旗舰吧。指挥官所乘坐的……”



“在长距离远征的情况下还要加上补给舰。”



“但是就我听到的情况来看总司令并没有出击。”



“对就是这么回事。但是就像之前所判明的总帅伊德里斯在天城内部指挥战斗。这样一来搭乘旗舰的就是某个部下将官不管怎样那么厚的阵势都是不必要的。那个阵势在己方的周围又用己方围起来其结果就是半数兵力都变成了游离状态。”



一瞬间法尔密忘记了自己的立场。亚历亚伯特对人如此详细而积极的说明他是第一次听到。如果他自己请求恐怕是不会被教到这个程度的。



这是褚士朗说了情的结果。不需要考虑这一点就已经很清楚了。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呢。即使这样又该如何表达谢意呢。



去年直到父亲埃斯特拉德·泰坦尼亚侯爵的横死为止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都是法尔密明确的假想敌。他本打算拥立父亲让藩王亚术曼和四公爵垮台掌握泰坦尼亚的霸权。他能被初次见面的莉蒂亚公主评价说“眼神就像是打算谋反一样”野心和锐气暴露在外。



但现在他只能看着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的背影默默地走着。在他迈出一步的时间里他觉得两位公爵已经前进了两步。



“这是怎样的一种天真啊。”



他不得不自嘲起来。



如果两公爵都把他甩在背后越行越远那他就永远连踩到藩王亚术曼的影子都做不到。尽管有些傲慢但他觉得他比亡父埃斯特拉德侯爵所差的也只有经验而已。因此藩王之位落在亡父的异母弟亚术曼手中是理所当然的。力量有差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父亲刚去世的时候如果法尔密在行动方针上走错一步被肃清是必然的。正是褚士朗说服了藩王挽救了这一事态。



之后法尔密作为褚士朗的党羽在周围看来是这样事实上他也是这样行动的。但是这是否能最终决定自己的命运法尔密自己也不明白。是不是和莉蒂亚公主同样待遇暂且不论他自己也还不到二十岁。



IV



从战火的漩涡出发跨越距离大约为三十万公里的黑暗深渊有一百艘左右的非武装船在摇荡着。是交战两军的医疗船。



医疗船大体上都有白色的船体左右船舷上大大地画着“x”的印记。这个“x”印记的由来有诸多说法而比较有力的一种是本来这个符号是“+”经过漫长的岁月之后旋转四十五度变成了“x”。但是为什么会旋转四十五度的理由却没有一个假说能有力到成为定论的程度。



不管怎样医疗船在不分敌我地全力行动着。两边都藉由泰坦尼亚的资金来运营船员、医生、护士、卫生兵之类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



“镇痛剂不够能通融一点给这边吗”



“OK那就作为交换分给我们五百人用的皮肤细胞培养液。不管多少都不够用。”



超越了敌我关系相识的医生们在进行着类似这样的交涉。不只是医生甚至相邻的床位之间在血和药品的味道笼罩之下伤员们也在互相交谈着。



“怎么是你啊。坐哪艘船上了”



“重型巡航舰佩塔格拉斯号。”



“哈这可真够呛这不就是吃了我们船四发的家伙吗。”



“那你就在扎拉夫尚号上吗你看我左手都这样了……”



“喂喂就别计较啦我这不是也全身缠着绷带吗”



受伤的士兵们内心混杂着放心和不安声音大起来。“吵死了闭嘴”的叱责声格外的高。



“俘虏交换之类的会怎么办呢”



“因为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啊。”



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共享着如此的想法有船团正在医疗船群的周围来来往往。这些都是媒体船正为报道记录这历史性的景象而拼命忙碌着。



“究竟有谁能想象出这样的一副光景。天城作为宇宙中心的天城正在被战火迫近。白、红、青、金黄各色的光之云在混合、四散然后又聚集、膨胀、缩小、扩大……”



“少说废话离战斗区域再近一点”



“不能再近了头儿”



“哪怕能再近0.5光秒不这个的一半也行。靠近要让人看到大众想要更真实的画面看左边的宙域不是空着吗”



“那是连接战场和医疗船团的通道。如果妨碍到医疗船的行动会被双方一起攻击的。”



“能做到不妨碍这一点才是职业的吧。”



“少胡说八道了。”



“你不想在新闻报道史上留名吗”



“名当然想留同时命也要一起留下”



一艘来历不明的船混在这些媒体相关舰船之中。



它确实像在对战况进行采访拍摄一样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和其他的船并行伪装着单纯作为摆设的天线。这艘船正是“正直老人二世”号。



“难得弄到了天城的敌我识别标志当然要好好地利用一下。”



在船员食堂说话的是被同伴称作“李博士”的李长迁是个为写他题为《泰坦尼亚灭亡要因》的论文连自己的生命和别人的人生都乐于牺牲掉的危险人物。



“被发现了就完蛋了。”



“大概吧麦弗迪但我们也没有做任何在道德上应该感到惭愧的事。”



“如果要追求道德上的正当性那就应该把敲来的泰坦尼亚识别标志还回去才对。”



“话虽如此可是怎么还匿名送回去倒是也可以但在泰坦尼亚看来可不是这个问题。”



代替李博士方修利答道。



“我们是海盗。别人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半是歌唱地麦弗迪念诵着。他对历史上记录的事物的学术价值完全没有兴趣但对金钱价值却有着超出必要程度的关心。



现在麦弗迪最关心的事莫过于被关在厕所里的泰坦尼亚公子拉德摩兹。他想把这个让人想说“究竟哪里算公子”的不可爱的年轻人尽量卖个高价。五十万、不对大概要一百万达卡尔。所以他希望会出高价的那个阵营能获胜。



“比起明晰的思考和合理的推论没有根据的直觉更能引导出正确的预测。”



这么说着李博士看着方修利。方修利对这样的视线很犯愁。会被说什么又会让他干什么他完全不清楚。自从成为李博士的知己以来虽然并不记得曾经历过什么好事但这种事情已经成为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合理的推论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嘛如果用让麦弗迪小子也能轻松理解的话说就是考虑一下这种情况下谁得到的最多。”



米兰达陈述了自己的意见而李博士稍微摇了摇头。



“不只是对麦弗迪。这是最妥当的定义。这次泰坦尼亚的分裂甚至达到了兵戎相见的程度。这是一年前谁也不曾预想的事态但谁能通过这一事态有所得呢”



“这不是当然的嘛反泰坦尼亚阵营。”



“含含糊糊的。而且泰坦尼亚正分裂着根本就没什么反泰坦尼亚和亲泰坦尼亚吧。”



“米兰达才是听人往下说 · 泰坦尼亚分裂并在互相对抗。不管哪一边获得胜利对于泰坦尼亚全体来说不都是弱化了吗。”



“唔原来如此麦弗迪小子也难得能说出点道理来。”



“遇到有关利害得失的事脑子就能转起来。”



“既然自己说出来就省事了。而且都这么开动脑筋了怎么你现在还在这儿呢”



在麦弗迪回答之前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如果把一切都看做是偶然的就很容易会陷进宿命论里。而如果把一切都看做必然则又会掉进阴谋论的陷阱。那么你现在究竟在这条界线的哪一边呢”



李博士出声总结现有的想法。



“契机是方修利的胜利或者说是亚历亚伯特公爵的败北没错。这是一切的开端。持续稳固了这么久的泰坦尼亚的立足点开始动摇……”



李博士在胸前交叉起双臂。



“有什么东西觉醒了。本来永远持续的权力和体制都是不存在的。现在的胜者是一百年后的败者。正因为霸权在不断更替人类文明才能延续至今。但是在胜者的背后总有他败亡的要因隐藏在阴影里等待它觉醒的那一刻……”



“等等博士别这么制造气氛啊。这让人觉得像在听鬼故事一样。”



“鬼故事吗……这还真说不定 · 泰坦尼亚是妖怪。之前是之后也是。正经人还是最好不要和它扯上关系。”



“先声明我是从来都没有想要和泰坦尼亚扯上关系。”



一副满腹牢骚的样子方修利提醒说。



“如果他们做了不可理喻的事将其归咎于疯狂就行了。”



“疯狂吗……要判定这一点很困难。拿着热线枪胡乱扫射杀害十几位无辜市民的人和有计划地选择特定的民族进行虐杀的家伙这两者谁更疯狂一些”



“两边都一样。”



断然地给出结论方修利将视线投向实视窗。纵横伸缩着的光之云在深渊的另一边扩张。连续不断的红色和青色闪光将光之云切开撕裂。狂热地指挥战斗的将领和沉着冷静地指挥战斗的将领究竟哪一边更疯狂呢。他不记得自己是自愿投身于战场的但他确实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方修利叹了口气挠着胡萝卜色的头发。这时前公主米兰达耸了耸肩。



“伊德里斯派也可能获胜吧。万一走到这一步我们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被深重的执念到处追赶了。”



“伊德里斯会赢”



李博士反问道这次换成麦弗迪回答



“那谁知道呢。单纯地想是二对一再考虑到各自的声望差距可不止这样。”



关于声望的评价还真是十分地正确。



V



看着正在屏幕上展开的光与影的歌剧李博士开始了他的讲座。



“知道堆雪人吧。这个东西只要不去动它它就一直只有那么大。但是如果将它滚起来雪附着上去它就会越滚越大。”



“堆雪人啊。”



方修利这辈子还从没见过堆雪人是什么样。



“伊德里斯束手无策的时候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的同伴在不断增加。这么一想短期决战不如说对伊德里斯更有利。好歹还能用两倍兵力去面临实战呢。”



“但是事情会那么顺利吗总觉得在哪里有陷阱正等着。”



“谁知道呢不管事态会变成怎样我现在都无所谓。”



“喂喂……”



“不管怎样也轮不到我去负责任暂时就先静观其变。就算想插手也插不进去。”



尽管李博士在平静地啜着咖啡但方修利仍然不禁能感到些许的不对劲。李博士多少也是有些责任的他这么想。



后人在搜索名人辞典的时候会发现方修利的头衔着实有不少。“泰坦尼亚第八代藩王亚术曼时代的军人”、“反泰坦尼亚活动其中一派的领导人”、“游击战术家”等等。但就当事人当时的心境来说他应该会主张自己是“泰坦尼亚时代不幸的牺牲者”吧。



就在海盗学校李博士的研讨会正在进行的时候天城周边的攻防战还在继续或者说看上去更加激烈了。



“果然是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合军一方有利啊。”



就算不是李博士也能明白。因为原本的兵力比是二比一如果是伊德里斯占优的话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合军的数量就应该会减少到无法维持如此长的战线的程度。就算用最简单的算术去考虑如果两方失去的兵力数量相同亚历亚伯特·褚士朗军毁灭的时候伊德里斯这边还应该剩余两万艘。而事态并非如此正是由于战况对伊德里斯已经相当不利。



这时候帕杰斯走进来。头上滴答着汤水就算是这个平日里很活泼的男人也难得地心情很恶劣。他本来是去给被关在厕所里的拉德摩兹送饭的却被人把盘子扔到了头上。



“男爵阁下对下贱的庶民的饭菜很不满意啊。结果只喝了点酒。”



“那种家伙连蛋包饭都没有必要给他水煮蛋就足够了。”



“不要侮辱水煮蛋”



“怎么你很喜欢水煮蛋吗麦弗迪”



“也不是这么回事我可是个很公正的男人。”



“公正啊算了为了让他老实点在酒里放了三人份的安眠药。他差不多要开始大声打呼噜了。”



在食堂门口站着的帕杰斯的小身板突然飞了出去。一脸凶悍的拉德摩兹将闪着光的什么东西抵住了雪拉芬·库珀斯的咽喉。是热线枪。



“不许动毛贼们”



拉德摩兹咆哮着。方修利瞪着米兰达。



“喂那家伙不是应该正在大声打呼噜吗”



“早给他下五人份就好了。”



“英雄从厕所出现吗。”



无聊的玩笑用无聊的口吻讲出来李博士用纸巾擦了嘴。这时一道光柱从他头顶五厘米处掠过在食堂的墙壁上留下一股青烟。



李博士耸肩。



“有要求的话说来听听。如果在常识合理范围内的话倒是可以接受。”



拉德摩兹立即回答。



“就这样前进到天城去”



李博士稍微抬起双手谨慎地站起来。



“岂止是常识这已经在理智的范围之外了。你觉得我们能穿过这片战场到达天城吗会被两军的炮火打成飞灰的。”



“你觉得能骗过我吗你们这些毛贼。这艘船本来就有泰坦尼亚的敌我识别标志所以才能这么悠哉。”



李博士、方修利和米兰达交换着眼色。说实在的他们没想过拉德摩兹能记得识别标志这回事。他们觉得拉德摩兹单纯只是个粗暴的上流社会纨绔子弟罢了。



“粗心大意害死人啊博士。”



“以后得注意点。”



“如果听懂了快赶紧往天城去”



带着胜利后的洋洋得意拉德摩兹大声喊着。



船员们面面相觑无奈之下各就各位开动船只。



至此是拉德摩兹短暂的胜利。



为了监视全员拉德摩兹靠在舰桥最后方的墙壁上突然觉得睡眼模糊起来接着便顺着墙壁滑下去滚倒在了地板上。



雪拉芬·库珀斯慎重地靠近他的脸一点都不雄壮的呼噜和酒臭一起喷出来。药终于发挥了作用。这位少爷只有体力还真是不凡。



“怎么办博士这次要把他腌在厕所的生物净化槽里吗”



“还是算了吧。来自厕所的危机有一次已经够了。”



“那就请他去死吧。”



帕杰斯两手把玩着激光枪。



“可这之后也不是个滋味呀。如此一来就算手握着人质也会被抛弃把他留下来还要白花饭钱。放出去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我觉得。”



全体一致通过。拉德摩兹·泰坦尼亚男爵乘着脱离舱被释放到宇宙空间里去了。



拉德摩兹被封住了嘴和双手塞进狭窄局促的太空舱里这到底不能说是对贵宾的待遇。但就算如此被设定成持续发射状态的求救信号可以算是海盗们人道主义精神的体现——也说不定。



朝着被放出去的太空舱“正直老人二世”的全体乘员衷心地送出了别离的致意。如此令人欣喜的别离对于这群厚脸皮的老油条来说也是第一次。就算是海盗也有真心这种东西。



就在不肖的弟弟在太空舱里游历梦之国的时候作为兄长的伊德里斯正陷在无止境的恶梦里。和抓住弟弟的海盗们不同他连饥饿都感觉不到正全身心地投入到对战况的判断和指挥中。无意中积累的疲劳在一个劲地增长。



“所有人都堕落进地狱里好了。这帮没用的家伙”



伊德里斯咒骂着声音却含糊不清。



在倍于敌方的情况下还陷入了苦战自己人窝囊的样子让伊德里斯愤慨不已但他也无法忽视自己的失误。一下子让亚历亚伯特他们攻到了天城面前不论从战略上还是政略上看都在大众眼里留下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印象。



也有这样的策略干脆在天城留下一万艘舰艇警备用三万艘的大军直捣巴格休行星。如果这样做至少还能留下一个“占了先手”的事实。而现实则是伊德里斯在里外赋予了一个“被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摆了一道后丢在一边”这样的印象。在这之上增加了他疲劳的还有他对藩王的不满非一般的疑惑紧紧抓着他不放。



藩王亚术曼的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伊德里斯这辈子头一次对此发出了疑问。在这一点上褚士朗也是如此。



在褚士朗这边莉蒂亚公主无心的发言带给了他灵感。而在伊德里斯这边将一个接一个生出的疑问都消去之后他得出了这一结论。公平来看抱怨着孤独的伊德里斯在思考上的消耗说不定更大。毕竟他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



总而言之伊德里斯的身心状态都已经接近极限。这样还能继续指挥战斗伊德里斯的意志和努力都十分可嘉。



“虽然不能片面地去断定……”



但是有什么能暗示藩王亚术曼的“疯狂”的征兆吗



伊德里斯想不出。他和藩王亚术曼的关系从未亲近过但畏惧和敬意还是有的。作为泰坦尼亚的一员这理所当然他为不至令人扫兴而小心翼翼为提高自己的评价而努力奋斗。他基本上没有为“藩王亚术曼的一言一行都是律例”而感到过疑问或不平。



但这是正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