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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1 / 2)





  她又提起一根弦问:干什么?

  沈辞远问:我可不可以进去?我们说说话。

  她怀着也许被这个男孩蒙骗的心理开门,有时候爱一个人很深就会甘之如饴被他欺骗。

  可沈辞远不会骗她。

  两颗心小心眷恋地拽着天光想要它慢一点破晓,男孩女孩衣着整齐,在夏夜里相拥而卧,空调被再薄也还是闷出汗珠,可谁也不愿意脱离开彼此的怀抱。

  明明他说要进来一起说说话,可很快两个人都昏昏入睡,彼此交融着呼吸——那是她第一次躺在一个男孩怀里入睡,那也是他第一次抱着喜欢的女孩安眠,前路的光一片静好。

  梁淑玉六点半下夜班,七点左右到家,他们两个睡得太晚,醒来的时候发现时针走过了数字6,分针几乎与之重合,心里大叫不好。

  两个人仓促地起床、换鞋,甚至来不及洗把脸漱漱口清醒,梁以霜头发微乱,和沈辞远手牵手奔着公交车站跑去,赶上最近的一班公交坐下后狼狈地相视一笑,直到那一秒都好得不像话。

  下了公交后依旧是一路小跑,沈辞远亲自送她到单元楼下,离七点钟还有十分钟的空隙,他那一刻也许在想要不要吻他新鲜上岗的小女朋友一下。

  没想到那天梁淑玉搭同事的顺风车提早到家,恰好捕获这对依依惜别的小情侣。

  那就是梁淑玉对沈辞远厌恶的起始。

  她打远处看到梁以霜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做好了他们在恋爱的准备,她的女儿已经年满十八岁,高考百分百会取得优异成绩、前途无量,绝对不会重蹈她的覆辙,她应该放心。

  可走近后率先看到的是梁以霜破烂的领口、泛红的脖颈,还有没来得及打理的长发,花样年纪的少女双颊红扑扑的,在看到母亲靠近的一瞬间如同受惊的山雀挣脱开沈辞远的手,沈辞远挂着灿烂的笑容,其中夹杂着少年眉眼里不自知的骄傲与意气风发……

  梁淑玉瞬间震怒,蛮力扯过了梁以霜,用敌视的眼神向沈辞远质问:你是干什么的?

  梁以霜先说:妈,他是我同学。

  沈辞远笑着跟梁淑玉打招呼:阿姨好,我叫沈……

  梁淑玉掐着梁以霜胳膊上的嫩肉,打断了沈辞远的自我介绍,转头逼问梁以霜:你昨晚在哪睡的?

  梁以霜愣住,半天答不上来。

  那天分开得很不体面。

  沈辞远被赶走,梁淑玉扯着梁以霜进家门之后爆发争吵,是梁以霜记忆里梁淑玉打她最狠的一次,清楚看得出梁淑玉的愤怒程度大过于她年幼时不懂眼色地提起父亲的每一次。

  梁淑玉始终在逼问:你昨天跟他回家了?你整晚跟他在一起对不对?!

  梁以霜最后被逼无奈,第一次反抗梁淑玉,她哭嚷着对梁淑玉说:我是跟他回家了!我跟他睡在一起!可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她还没说出口“我们甚至都没有接吻”,扑面而来的是梁淑玉更狠的责骂与殴打。

  实际上梁淑玉下手并不重,旨在让梁以霜长记性,没多久她就停了手,坐在沙发一角和梁以霜的哭声重叠。

  那也是梁以霜第一次看到梁淑玉哭,确切地说是痛哭,夏日里无限燥热,无法正常沟通的母女俩泪水汗水交叠打湿鬓角。

  梁淑玉半天说不出口,都是梁以霜在很久以后的日子里才独自开悟:梁淑玉比之她同学的父母都年轻太多,算起来十八岁就生下梁以霜,她又从小没有见过父亲——也许妈妈是爱她的,妈妈不想让她走自己走过的老路。

  可十八岁的梁以霜没办法理解梁淑玉,她认为梁淑玉蛮横专治、不信任自己,甚至还有暴力倾向。

  两个人的争吵戛然而止,又谁也不理谁。梁以霜在给沈辞远发短信报平安之后埋头一觉睡到下午,睡醒后发现床头放着一杯水,还有一张只有一粒药的铝箔塑料板。

  她一开始满脑子疑惑,直到看到塑料板的背面写着“毓婷”,就算没见过真正的避孕药,她也看过广告,立刻涨红了脸。

  药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有沈辞远在的日子里,梁以霜整个人骄傲得不像话,梁淑玉不信任她,她也不解释,而是选择和梁淑玉冷战。

  直到吞吞吐吐地和沈辞远说了那天的事,沈辞远好一通开解她,她才肯走出房间和梁淑玉一起吃晚饭。

  冷战的时候都是梁淑玉先吃完她才出来,默认收拾餐桌和洗碗的工作由她来做。

  她主动心平气和地跟梁淑玉解释:我那件t恤穿太久了,洗衣机搅得领口有点脱线,脖子上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我半夜跟他一起去……看海,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的,挠红了就那样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梁淑玉依旧低头吃饭,闻言只嗯了一声表示听到,可眼神里的不相信显而易见。梁以霜梗着一股劲,在梁淑玉的沉默之中好像鸵鸟又缩回了头,决定明天见到沈辞远要告诉他,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懂事,是梁淑玉太不讲道理。

  不讲理道理的梁淑玉火上浇油,在梁以霜生闷气的情况下轻飘飘地说:你和那个男生不要再来往就行了,妈妈是为你好。

  她对沈辞远第一印象太差,又因为偏见而不接受补救,只能僵持不下。

  梁以霜则在心里品味着那三个字——为你好、为你好,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实行蛮横的专治,梁以霜接受不了。

  围绕着高考放榜的那段日子里,看似叛逆的梁以霜始终忧心的是家庭问题。梁淑玉不准她和沈辞远往来,梁以霜只能趁着梁淑玉上班偷跑出去见沈辞远,姜晴则做了很好的掩护。

  而梁淑玉在捕捉到那么一些苗头后又少不了训斥梁以霜,母女两个互不相让,家庭里缺少另一个占据中立位置的调解员,矛盾无法解决。

  直到八月溽暑。

  西郊水库周围的管理是在沈辞远去世之后才改进严格的,当年实在是松散,又因为位置有些偏远,有一片浅滩很多人会去那里玩水,还有不顾告示牌提醒依旧野泳的年轻人。

  大多数还算老实,偶尔来几个带着盆穿着拖鞋洗车的,梁以霜和沈辞远姜晴无意发掘了这处地方,天气热的时候来这边打打水仗,一切都在安全范围内发生。

  出事的那天并没有什么先兆,整体平静又平淡,最多是梁以霜和梁淑玉关系依旧僵硬,因此心情不算太好。

  姜晴就算高考放假也要去跟老师学戏,于是乎只有梁以霜和沈辞远,乘了三五站公交后步行到达西郊水库。那天太热,他们去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周围人并不多。

  梁以霜无心玩水,坐在一侧低矮坝坡上面搭着腿,和沈辞远碎碎念梁淑玉有多过分。彼时沈辞远信誓旦旦,他说:谁规定我就要人见人爱?阿姨不喜欢我只是暂时的,我对你好,我一直一直对你好,她肯定会看到的。

  梁以霜看着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温柔如水,她会算数,截止到当时为止。他已经对她好了十年。

  沈辞远继续说:我兵检过了,你就跟你妈说我是要去保家卫国的,她总会钦佩一下光荣的人民解放军吧。我也不用她给我敬个礼什么的,等我攒够彩礼,把女儿嫁给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