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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2 / 2)

  她嘴上骂他“不要脸”,心里说不出口的话是——她为了让梁淑玉对沈辞远改观,早就说过沈辞远要去当兵。可梁淑玉又认为沈辞远学习不好,配不上梁以霜,总之就是印象越来越差。

  沈辞远说漂亮话哄她:我想过了,我要先保护你,再保卫国家。霜霜在我心里大于一切,我可怕你哭了,你今后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啊,知道吗?不然我进部队了怎么放心得下你啊。

  梁以霜故意说:人家不都是国家高于一切吗,你这个年轻人满脑子小情小爱,我看你就算去了也是要被开除的。

  他用手边捡的石子往水里丢,力气极大,打出一阵阵的水花。闻言笑得很深:这不是咱俩的悄悄话吗?你还往出说,你可真没情调,我不喜欢你了。

  梁以霜说:你不喜欢我喜欢谁?之前打篮球给你送水的那个女生么?

  沈辞远不急着解释,满脸无奈:那都高一的事儿了,你怎么提起来没完了?你看到这个小石头没有,就是你,把你丢进水里涮来涮去,叫你再气我。

  她也捡起来块石子跟他一起丢,语气凶巴巴的:那我也丢你。

  她不会打水花,丢进去的瞬间就掉在水里,被沈辞远嘲笑,两个人本来想打闹,还是沈辞远把人按下,变成了手牵着手坐在那看夕阳。

  明明是坐过很久的一处坝坡,明明从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却偏偏在那一刻发生灾难,降临在梁以霜头顶。

  她脚下是双没穿过几次的新凉鞋,价格低廉的鞋底材质并不防滑,无意中蹭到了水流边缘在坝坡上生出的苔藓。

  一瞬间的事,梁以霜倏地滑了下去,落水快到来不及尖叫,只记得伸直的手臂在消失于水面的一瞬间手掌被紧紧地攥住——是沈辞远,坚定又决绝。

  他们一起溺水,随波飘荡,梁以霜不会游泳,沈辞远会,用尽力气拖着她往回游。周围嬉闹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听得到他们两个微弱的呼救,更别说梁以霜无暇呼救。

  她每一次叫出“救”字之后就会溺回水里,被决心吞噬她的水流先吞掉她口中的“命”字。

  溺水的感觉好差,一辈子体验那一次就足够。不,一次都不要体验,可能会永失去所爱。

  也许直到沈辞远断气的那一刻,他都坚定不移地认为能够救下梁以霜,他们两个一起平安上岸。

  警车、救护车接连到来,还有姗姗来迟的梁淑玉,梁以霜身上披着陌生人覆上的毛巾,在傍晚余晖之中瑟瑟发抖。

  她和围观群众一样心系水面,焦灼张望着等待沈辞远被救上来,直到被梁淑玉突然扯走,想带梁以霜低调离开。

  梁以霜哭着攥住梁淑玉的手腕挽留,颜面尽失,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妈妈,求求你……

  她说:求求你让我等他上来,妈妈,我求求你……

  梁淑玉为她的哭喊觉得丢脸,周围也有很多人投来目光,梁以霜脚上只剩一只凉鞋,湿衣贴在纤瘦的身上,狼狈至极。

  梁淑玉满心羞愤,低声骂她:你还嫌不够丢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她被梁淑玉强行带走,哭到声嘶力竭,身后夜色初初降临,人群拥挤,救护车的灯光持续闪烁,她第一次爱的男孩、最爱的男孩始终杳无音讯。

  坐上回家的出租车时,梁淑玉还和司机因为梁以霜弄湿了坐垫而争执,梁以霜已经哭到失智,一颗心隆隆地跳个不停,跳到炸裂。

  她一直喃喃自语,梁淑玉听得到。

  她说:妈妈,我恨你,我会一直恨你,我永远恨你……

  当晚的大洋彼岸,沈毅和戴梅订最近一趟航班回国。

  次日清早,沈辞远死讯传开,一片心碎。

  很久之后梁以霜看过这样一个说法,故事的女主人公认为,每个人、或是天上地下的每个生灵,都有着一段最好的时刻。而此后的数万万个岁月里,不论笑与泪、苦与甜,最好的时刻都已经过去了。

  逝水不可追,也无法追。

  最好的时刻即嘉时,嘉时是和沈辞远共同度过的那些岁月,造化误人,误了她的嘉时,又让她再逢嘉时,再误嘉时……

  “你坐在红色无边的梦河,再没有等来接你的我。”——旅行团吴青峰《红色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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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椰汁推荐给我的《红色的河》,最近的码字循环,也推荐给大家。

  chapter 53

  非传统幸福家庭里的亲情关系中,大多数子女对父母抱有的感情都是复杂的。他们一方面憎恶怨恨,另一方面又抑制不住内心深处浓烈的依赖与眷恋,后者这种情感当事人本身都觉得排斥又恶心。

  梁以霜则是如此。

  沈辞远出事后的这些年,她没有一刻不是怨恨梁淑玉的,可她又不可避免地依赖她,甚至打算不出意外的话,和她相依相伴一辈子。

  如果接下来的人生中始终有陆嘉时作伴,她可能会觉得未来更加有所期待。

  可惜在今天这个碎裂的夜晚,一切都像被洗牌一样打乱,梁淑玉抛出这根威力巨大的“稻草”之后,客厅里一片死寂,三个人谁也不再作声。

  那一瞬间里,梁淑玉是愤怒的,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仍旧在被死去多年的沈辞远影响,甚至想要跟拥有这张一双时而好像沈辞远再世的陆嘉时共度余生;

  梁以霜暂停住哭泣,满心希望破灭。她独自守护与尘封这么多年的秘密,尤其是耗尽心思地隐瞒陆嘉时,先是在一个和他争吵的夜晚道破沈辞远的死,又在今天被梁淑玉撕破沈辞远因自己而死的伤口。

  陆嘉时早已经不是十八岁天真的少年,她明确知道,她可能就要在下一秒失去他。

  陆嘉时呢,陆嘉时满心震烁,仿佛被这个讯息所附带的法力打得倒在地上半天也站不起来。

  如果非要细数那时候的情绪,应该是沮丧的。

  回想起来齐韵和老陆在他和陆嘉见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婚,他跟随母亲搬出去住之后还是在上海读书,齐韵的生意主要在京津一带发展,虽然经常出差,但从来没落下对陆嘉时的教育。

  和享乐派的老陆教出来的儿子也同样会享受不同,陆嘉时是低调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类,又因为在校期间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无形之中增加了另一种光环,更加无人追究他的出身。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对情绪皆已失控的母女,陆嘉时想到了自己中学时候追公交的日子。

  打小就故作老成、不苟言笑的少年,在经历第一次、第二次即将抵达公交车站时发现要坐的那班公交车已经到达,他选择加紧脚步快跑,可抵达站点的一瞬间,公交车开走了,徒留他在原地小声低喘、额前发丝被吹乱,还明显感觉得到周围人不太低调的视线打量。

  第三次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就不追了。

  有些不逢时的公交是一辈子都赶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