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明白就好

青云之巅，冰桥之终。

漫天飞雪中，独坐冰椅的赤袍动了动，左眼微睁，往桥下瞥了一眼，又重新闭上。

风雪依旧却不能进他周身一丈。

而在云雾之下，佘鸣缓缓吐出一口裹着冰屑的冷气，脸色煞白。

他两只手已经失去了知觉，麻木一片，却仍旧牢牢抓在两道深刻的脚印里，为他提供仅有的助力。

“终于…到这里了！”

脸庞浸泡在阴寒的浓雾里，他脸皮皱了皱，似乎想笑，只是稍稍用力之后，就迸裂开来，就像过于成熟的西瓜，外皮绽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肉质。

只是鲜血尚未溢出，就立刻凝结成了暗红的冰凌挂在脸庞，看上去十分怪异。

“师兄…”

破开肉绽，佘鸣却丝毫不觉痛楚，头脑反而愈显清醒，所有的心念都拧成一股，一端拴在心底，一头系在终点。

“我…不会放弃…”

他又笑了笑，惨白的脸上便再多了一道血凌。

崩崩崩…

双臂开始发力，撑着他往上升，身体紧贴着冰面，一寸一寸，双脚终于踏进了脚印里，将两只手空了出来。

佘鸣艰难的抬起右手，从胸膛伸出，五根肿胀如萝卜的手指掰开，一粒椭圆状的丹丸躺在手心，正是林寻奖赏的那颗大灵丹，他竟未服用。

“嗬…嗬…”

他咽了咽唾沫，手腕抬起，纳入口中，丹丸化开，一股强烈的热流冲刷全身，将干涸的真气之海填满，又冲破最后一关筋络，融入骨骼。

轰！

一股实质的热浪从佘鸣体内冲出，将四周的寒雾排开，一寸一寸的清光透体而出，凝成一体，好似琉璃般的光罩。

“嘿嘿！”

佘鸣笑了一声，脸上的煞白缓缓淡去，明亮的双眼望着前方的迷雾，“四重天…真气化形我佘鸣也有今天…也有今天…嘿嘿！”

轰！

正在这时，上面一声巨响，清脆的滚动声，一道灰色的人影从他身侧滚落而下。

他余光一瞥，脸色巨变。

那人双眼圆睁，一眨不眨，只剩半截身子，已经死透冻僵。

半盏茶前。

冰桥之下，浓雾之中。

金光、黄光、黑气、灰气、剑芒，数道不同的色彩，几种不同的力量，霍然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只巨大的磨盘，相互瓦解、融合，直至消散。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冰屑四飞，狂风呼啸。狂风中心，林寻双腿陷入桥中，灰袍猎猎作响。

“死！”

一声疯狂的怒吼，在他头顶，疤脸中年浑身浴血，遍布剑伤，却仍未退一步。

嗡

手中厚剑挥落，径直劈在林寻肩头。

几乎同时，一道寒芒无声无息，点在他喉骨，而冰面，细如尘屑的灰烟则像活物般蠕动，沿着双腿往上爬。另一把漆黑的短刃更是如影随形，刺在他眉心。

叮！叮！叮！

数声宛若金属敲击的清响，几乎同时响起。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林寻轻轻开口，“轮到我了！”

吟

一道耀眼如霹雳的剑光亮起，径直从疤脸中年腰间划过，去势微减，从残耳中年头顶直下眉心，切开喉骨，劈开胸膛，斩碎胯骨，落入坚固的冰桥中。

呲

好似布帛碎裂的脆响，一声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两具完整的人体赫然化作四截，裹着冰冻的血晶，好似石块般往下坠落。

一招既出，林寻更不停留，无剑的左手并指成剑，轻轻伸展，轻点在面色骇然的青年眉心。

咔！

对方脸上的恐惧猛然定格，后脑勺的长发微微鼓起，血色染透黑色，身躯倾倒，坠落桥下。

林寻剑指未收，左脚便已抬起，轻轻一跺，踩向正滑离而去的灰雾。

嘎吱！嘎吱！

好似虫豸的叫声，灰气飞快凝结，仅仅阻挡了一瞬，便破碎开来。

“咦？”

林寻却皱了皱眉，低头望着活物般往腿上蔓延的细尘，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看向三丈之外，倒立在桥上的独臂中年，“蛊虫？”

在他眼中，这些灰气哪里是什么真气，分明是无数细小如尘的虫豸，对方正是以之稍稍阻挡，金蝉脱壳而走。

“你知道蛊？”

断臂中年的嘴角挂着一丝灰绿色液体，死鱼般的白眼死死望着林寻腿上，已经凝聚不动的灰烟。

“你想等它们发挥作用？”

林寻将剑收回剑鞘，饶有兴趣的望着对方，忽然挠了挠头，那对方木然的眼光中，将手掌摊开，一只黑金花纹的蜘蛛正趴在那里。

“我觉得，我这只比你的好看威风！”

他表情诚恳，甚至抬了抬手，好似要对方相信自己的自夸。

“你”

独臂中年刚吐出一个字，身体忽然开始抽搐。

灰绿色的液体从他眼眶、鼻孔、嘴巴、耳中溢出，整个人一动不动，好似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