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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 04 纵使那不正确(2 / 2)


等绑缚完成,恭介取出智慧型手机。



「爱歌,现在气象图看起来如何?」



『……无视于风向或气压变化的「不自然走向」逐渐消失中。这样继续下去,再过几十分钟就无法维持「阵」的形状了……』



「其他还有什么事该解决?」



『……我派「政府组织」的人以勘验现场的名义去那间工厂调查过了。由他们从瓦砾中发现的资料显示,只要启动程序没有完成,大气中的特殊成分无法长时间维持,接下来只要静心等待,就会自然分解……』



既然如此,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来解决吧。



恭介简单寒暄两句后,结束通话。



就在这时。



〈呀~~呵~~☆哥、哥、大、人。〉



突然冒出的少女声音,令少年的眼神锐利起来。



回头一看,在化为废墟的校园里有一道新人影。是全身被淡淡的光之粒子包围、身穿白色礼服配上银色双马尾的女王。被称为最强中的最强的未踏级当中的顶点。靠雨夜光屏的力量浮现在毛毛雨之中,利用指向性喇叭发出声音的祂,正展露出灿烂笑靥。



「……祢来做什么?」



〈干嘛那么凶嘛。我只是想说该走了,来向哥哥大人道个别。〉



「白之女王」边说边指头上,阴雨绵绵的夜空。



〈我的「本体」被保存在废弃民用宇宙站里。在主导计画的召唤师被打倒的瞬间起,那个也失去作用了。如此一来,原本能自由行动的「意志」将会暂时崩解并回归原位。〉



「真的吗?」



〈是的。〉



「真的只有这样?」



〈……哥哥大人,你是在学搞笑艺人反覆叮咛「别按喔!别按喔!」,结果还是按下去的搞笑段子吗?〉



「没有死亡的世界」失败了,首谋者引发的各种不可思议现象将在今晚之中全部消失。



图书委员想到这里,脑中浮现某个存在。



不管怎么回想,仍会被空洞般的空白覆盖的存在。



曾经站在离她最近位置的某人。



一时之间,浮现在雨中的女王影像大幅晃动。



啪叽。



彷佛在回应呼唤,响起胶底长靴在湿濡路面摩擦般的声音。



用破烂弯折的伞遮住脸部,底下的雨衣被染得血红的娇小少女。



「姊……姊姊……?」



图书委员声音发颤地嘟囔,但「雨中少女」什么也没有回答。



不,严格说来,是没发出能被听清楚的声音。伞底下小小的嘴唇或许在蠕动,但现在被破伞遮住,无法看见她的嘴唇。



她也会消失。



扭转因果,映出不该存在的某物的超常「架构」随著时间经过会崩毁,「雨中少女」亦将随之永不现身。利用雨夜光屏照映出来的「白之女王」也一样。随著雨季结束,这些超常的存在将回归所应在之处。这个趋势任谁也阻止不了。想勉强挡住的话,会像安住勇斗或红小道枫希那样人生受到严重影响。



「……」



图书委员面向著「雨中少女」一会儿。



除了她自己以外,恐怕没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不论别人怎么说,「雨中少女」都是她的姊妹。但另一方面,不管听过再多的解释,潜伏于心底的恐惧也无法轻易排除。



不久──



图书委员终究还是如此宣告了。



「就……这样吧。」



不单只是这次的问题。彷佛自从那个惨剧将她的家庭推进绝望的谷底以来,一直沉眠的时间总算又将动了起来的语气。



「……毕竟再这样下去,姊姊也只会永远在冰冷的雨中仿徨,而大家也只会把她当成某种无以名状的可怕怪物,这样绝对不对啊。因此,应该在这里一次了结的。我不清楚是否有死后的世界或投胎转世,但姊姊一定有她应该回去的地方。所以……」



名为「不杀王」的少年一瞬想起某对双胞胎少女。



只不过毎个人的结局本来就不尽相同。恭介没多说什么,将一颗激发手榴弹递给图书委员。接著,他用双手包住她的手,让她握住。为了让激发手榴弹握在凭依体手里,自己也同时能用眼睛捕捉目标。



不同于勇斗或红小道枫希策谋的又广又稀的半吊子版本,他们将展开真正的人工灵场。现场的堵塞会被除去,不自然地卡在现世的鬼魂会被冲往「不存在于这里的某处」。



换句话说,就像是替漂泊的灵魂介错的小小工具。



「……」



──就这样吧。



嘴里虽然这么说,实际感受到激发手榴弹的沉重时,图书委员变得泫然欲泣,紧抿著嘴。然而,假如随波逐流地让恭介动手的话,她日后绝对会后悔。恭介如此判断。



「雨中少女」依然什么话也没说。



幽灵转动著握在手中的破烂别折的伞。不同于先前贯彻沉默的态度,这个小动作令人感觉到些微的意志。她的意志多少舒缓了紧绷的气氛。



就这样结束吧。



正确而言,是就这样承认这条生命早已消逝的事实吧。



漫长阴雨逐渐趋缓。或许是雨云的破洞接近,雨暂时停了。如此一来,「雨中少女」将会消失。再也不会浮现出来。



因此,图书委员决定和恭介一起将手指穿过安全插销,拔起,送她最后一程。



但这时,有人从旁干扰了



『……呜……』



听见奇怪的声音。



不对,那是「人声」吧?



『呜……喔喔……』



宛如坏掉的音响设备发出的扭曲歪斜「声音」究竟想传达什么,完全无法明白。



但至少知道那并非来自「雨中少女」。因为她本来就无法将「话语」以声音的形式传达出来。



话又说回来,那也不是来自城山恭介、图书委员或「白之女王」。



那么,那究竟是谁的声音?



所有人都朝声音来源方向回头的瞬间,事件发生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是在说快点注意到我们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滋锵!彷佛会迸射出青白色火花的爆炸声炸裂开来。「白之女王」的影像出现杂讯。



原本朝同方向落下的雨滴的轨迹以声音来源为中心往全方位扭曲起来。



随著爆炸,发出「说话声」的某人宛如撕裂空间蹦出来似的现身了。



是金色与黑色长发的双胞胎巫女。



恭介困惑地说:



「冥乃河莲华和彼岸……?」



「呼~~……总算在这里浮现了。虽不知道我们现在所在之处是第几层,如果被不同世界的人集中观测的话,存在似乎会被拉扯过去。重叠在一起的『场』果然很可怕啊~~」



「哇!等……等等,姊……在那里满脸微笑的不是『白之女王』吗?」



跟不上状况的图书委员嘴巴不停一张一合。



「我们现在所在之处?是什么意思?你……你们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嗯?你是谁?算了,是谁并不重要。」



黑发巫女莲华对图书委员的存在不甚在乎,接著说:



「正确说来,我们在追查玩具之梦35的神隐事件当中,被卷入现在的状况。总之,和那边那个撑伞的女孩子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



第几层。



神隐事件。



被不同世界的人集中观测的话,存在似乎会被拉扯过去。



……冥乃河莲华的每句话,都和恭介他们累积到现在的前提无法吻合。因为在恭介他们眼中,所谓「撑伞的女孩子」无疑是「雨中少女」,是几年前被杀害的图书委员姊姊的幽灵。



但是──



假如说──



这个大前提本身是错的呢……?



「等……等等!你说神隐是什么意思?姊姊并没有碰上神隐,她不是失踪还留有一线希望的状况!她被杀死了,碰上无可救药的现实才会变成幽灵,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突然现身或消失,所以这孩子才会被当成幽灵吧?但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喔。原因恐怕不在她身上。虽然我们自己也不见得能正确理解,但就是实际『迷路』过,所以我们明白……有问题的不是人,而是世界本身。就连我,一开始也把彼岸当成鬼怪了呢。」



这称不上结论。



理论无法成立。



冥乃河姊妹突然出现必有其理由。假如说活在现代的她们在某处碰上神隐,又再度回到这里的话,尚且还能理解。但「雨中少女」的情况并不一样。或者说,若是一样会很奇怪。因为她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亡了。



然而──



然而!



然而!!!



〈哈哈,唉呀~~只差一步就能把哥哥大人引入陷阱了,真可惜。〉



「白之女王」一个人放声大笑。



接著,她这么说:



〈看来露馅了呢。「雨中少女」其实「还活著」的事实。〉



城山恭介觉得自己……



脑中所有血液彷佛沸腾起来了。他陷入这种错觉。



差点忍不住无视一切状况及前提,扑向浮现于雨中的幻影。



「女王!!!」



〈讨厌啦,哥哥大人。真心想和我有肌肤之亲的话,哥哥大人就该亲手建立新的架构啊。〉



女王露出看著小猫玩耍般的眼神。



〈基本上,幽灵在召唤仪式世界中的定义,不就是因灵场堵塞导致某种力量无处可去,彷佛水洼般滞留了吗?数年前消失的灵魂,就算现世又堵塞起来,已流进排水口的水也不可能回来。这样并不合乎理论。你说对吧?哥哥大人。〉



「既然如此,就表示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不,慢著,难道是那么一回事吗……!」



〈是的。「雨中少女」还「活著」。若用这个参数重新计算,哥哥大人应该马上能得出正确答案吧?〉



「换句话说,祢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是指什么呢?像是明明有能在最后倒数前做改变的机会,哥哥大人却将之白白浪费了的事实吗……?〉



「白之女王」的声音明显是在享受。



知道不管说多少对方都无动于衷,恭介还是大吼:



「祢明明知道,还给我多余的提示,故意引开我的注意!明知在我忙著解决『没有死亡的世界』问题的同时,有一名少女的时间限制即将来临!现在,『不自然地』活在这里的她今后的命运会如何?等时间限制到了!一切将如我所预想地展开,对吧!既然如此!」



〈这又没办法嘛~~〉



黏稠地──



脸上挂著熬煮过的果糖般的笑容,女王把手贴在脸颊上回答:



〈假如嘴上老是嚷著要拯救世界、要保护人类的「不杀王」,在不知不觉间对「仍然活著(还有救)」的女孩子见死不救,将她送回杀人魔面前的话……不觉得这是用来当作打击哥哥大人的心灵,使你隶属于我的上好材料吗?〉



「祢说……什么……?」



被雨滴打在脸上,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的图书委员忍不住开口。



她满脑子混乱地叫喊著:



「从刚才起到底在说些什么!明明……姊姊明明……就在很久以前就死了!若不是这样就太奇怪了!明明她现在也是衣衫褴褛、浑身浴血地以幽灵之姿现身了!什么还活著……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见到她动摇的模样,「白之女王」嘻嘻笑了起来。



过去被「Guard of Honor」信奉,现在被「端粒终端」继承者利用,「白之女王」依然优雅地展露笑颜。她对这些小事一向宽容。只要不和恭介纠缠不清,任何无礼的行为她都能容许。



不知不觉间,「白之女王」的手上多了一支冰淇淋。



〈请别为了真实与否就感到动摇呀。举个例子来说好了。这位同学,你认为「这个东西」在哪里?〉



「咦……咦……?」



〈回答我,快点。〉



难以反抗的压迫感,与彷佛会使人崇拜的强势语气。



图书委员不禁倒抽一口气,怯懦地开口:



「呃……不就在祢的手中吗……?」



在她说完前,「白之女王」往侧面移动一步。



冰淇淋离开手中,仍浮在空中。不仅如此,距离还很遥远。只是浮在雨中的两个影像重叠在一起而已,投射在空中的冰淇淋影像其实「又大又远」。



〈人的感官不过只有这种程度。我现在是用最容易理解的「距离」来比喻,但像是过去与未来、原因和结果、肯定和否定、此处和彼方、偶然和必然、哥哥大人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你真的明白表与里的价值吗?只需一个契机,表与里就会简单地被扭曲、撼动、稀释、混合了。〉



「什么跟什么……」



〈哎呀哎呀。有人证明你自己的常识绝对正确了吗?譬如说……有谁能决定哥哥大人的世界一定是召唤方,我的世界一定是被召唤方呢?说不定哥哥大人他们也只是被某人召唤来的呢。说不定只要有人做了什么事,平时绝对不可能的时间或地点或状况就会浮现呢。是的,就跟即使把档案丢进资源回收桶里,只要进行档案复原,又会回到桌面一样。或者相反地,某个应该存在的档案因为某种理由变得不翼而飞。〉



图书委员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冥乃河姊妹也同样没有插嘴半句。



并不是被「白之女王」的话辩倒,无话可反驳。而是更基本的问题,她们被震慑了。就像看见会说日语的外星人一样。



〈更何况,身为渺小的人类,以为自己能看清世界的一切根本是错的。你们充其量是只能摸索世界的表面,在已知范围内对自己搜寻得来的事物感到满意的松散知性个体。你以为自己能否定能完整包覆同等规模的异世界,使一切拜倒石榴裙下的我的话语吗?这次纯粹是因为bug或错误,使得「看不见的事物被显示了」。被删除的档案又复原了。就像我这种怪物能跨越两个世界自由嬉戏一般。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呢?〉



「……」



〈只凭短短几十年的人生,就想讨论世界的基准或常识,真是笑掉别人的大牙。如此脆弱的生命,我只消说出一句话便能粉碎,与叶子上的朝露的价值无异。虽说,如果像哥哥大人那样能以极为浓密的方式运用时间的话,则又另当别论☆〉



图书委员像在求救般望了恭介一眼。



或许希望他能出言否定,说女王的话不过是颠狂之言。



然而,恭介并没有肯定她所追求的「常识」。



「『端粒终端』的继承者们透过将焚香广而薄地散布到全世界,逐渐扭曲了世界的道理。这点恐怕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发现。这边为止你应该还算明白吧?」



「嗯……嗯。可是就算如此,也不可能让姊姊还活著──」



「不,就是会啊。」



恭介撂下这句话,彷佛自己也感到苦恼般地继续说:



「比方说,眼前有一扇窗户。把窗户涂成赤红色,隔著窗户观看,会见到整片染红的景色……但是,只看红色窗户的话,无法分辨正面或背面哪一面被涂上颜料。换句话说,正面和背面的观念消失了。」



〈是的。或许你会说,只要一摸窗户就明白了,对吧?很遗憾,并非如此。是从视点A看窗户,还是从视点B看窗户。哪边是外面,哪边是里面。观测者已经无法分辨自己所站位置、所窥视的是何者了。〉



「如果说『红窗户』是玩具之梦35,被牵扯进来的就是全世界吗……」



〈仅仅一处扭曲,名为广范围泛用焚香的「窗上污点」就翻转了表里一切。〉



滋滋!「白之女王」的轮廓模糊起来。



一瞬之间,靠著雨夜光屏现身的女王被灰色杂讯覆盖了。宛如爬满无数小虫子的人影虽仍明确显示出双马尾少女的轮廓,却给人彷佛墨迹测验的图形般的印象,千变万化。



〈因此分类或区别没有什么价值。没有表里,没有过去、未来、身边、尽头、原因、结果、哥哥大人的世界、我的世界,这里变成一切的隔阂都可能因为被动了小小的手脚就混杂融合的环境。前提或因果连结已不再有意义。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既然如此,理所当然……〉



「既然能作为人存在、能呼吸、能走路、能说话──并且被定义为幽灵以外的某物的话,现在存在于此的『雨中少女』当然还活著。只能视为还活著……」



喀喀!恭介用力咬牙切齿。



或许觉得因为计算错误,差一点被「白之女王」骗了的自己很可耻吧。



「在这里拯救她的话,她就活著。在这里放弃她的话,她就会死。规则很单纯,是吧?」



〈是的,「正因如此才有趣呢」。〉



「不过,这种现象又为什么会以『雨中少女』为起点呢?倘若只是想召回不足、失丧的事物,即使召唤出恐龙时代也不奇怪吧?」



〈虽然传闻说能找回分手的情人、走失的宠物、佚失的宝物等。恐怕「谁」观察了「什么」的行为并没有意义。并不是A先生的愿望成真才出现初恋情人,而是因为B先生和C先生想知道A先生的初恋情人,所以出现了。就像这样,「当事人以外的人们」的小小窥视欲望让他们在狭隘的范围内不断搜寻,这些欲望的集合体已薄薄地覆盖著北半球。现在的状况,就像是已经删除的档案从资源回收桶被复原回来一般。〉



「『这还在我的计算之中』,但这并不构成理由。」



〈那么,关于策划这种状况的是「端粒终端」的继承者们这点呢?〉



变成灰色杂讯的集合体,甚至会让人有正在面对自己的错觉的「白之女王」影像彷佛要给予褒奖般地回答:



〈附带一提,哥哥大人知道前代「端粒终端」是怎么死的吗……听说他是自杀喔。他一生中唯一漏杀了一个该杀之人,结果造成一条无辜生命牺牲,为了负起责任,他用自己的命来还。〉



「……」



〈是的,那个该杀之人就是杀死「雨中少女」的犯人。即使这件事和安住勇斗及红小道枫希没有直接关系,他们似乎也确实受到「端粒终端」的影响……说不定连策谋计画的他们自己也没有自觉呢。即使如此……〉



「仍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仪式的调整方向……?所以因果被扭曲,作为一切元凶的事件前后和变化的主轴连结起来了……?」



恭介茫然嘟囔。



「没有死亡的世界」本身就是想摆脱难以忍耐的现实的想法的集合体。然而,他们……不,前代「端粒终端」最难以接受的现实是什么?只要思考这点,自然能得出答案。



想否定某个少女的死亡。



不惜扭转巨大人工灵场内的因果关系,造成表里概念模糊,也必须这么做。



「我差点让这个事态『确定』了吗……啊啊,啊啊,明明图书委员向我求助的是『雨中少女』事件!我却兜了一大圈,朝著那什么『杀意天线』、什么『端粒终端』或『没有死亡的世界』等毫无关系的方向全力冲刺!一点也没想到在我忙著这些事情时,『雨中少女』的时限也逐渐逼近!」



〈哎呀,没必要自责呀。哥哥大人会那样,也是因为被我故意留下的面包屑诱导了……如果不这么做,哥哥大人就会顺手拯救了「雨中少女」后,再回到主线。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



「等……等一下。」



图书委员声音颤抖地说。



她之所以想否定,并不是因为她无法接受「雨中少女」──自己的姊姊仍活著的事实。



而是因为她有种事件背后潜藏著难以言喻的巨大邪恶,会破坏一切的不好预感。



「姊姊变得浑身浴血、衣衫破烂,如果她是『还活著时的』姊姊,怎么可能是那种模样!」



黏稠地──



彷佛感觉到从灰色杂讯背后渗透出铁锈味的「错觉」,女王充满恶意地笑了。



〈她来自何时何地并没有影响。况且,之所以看起来如此,是因为你们透过意识的滤镜观看才会这样。不信你去问没有先入为主观念的冥乃河姊妹,令姊在她们眼里看起来是什么模样。〉



话题带到自己身上,双胞胎姊妹对宛如电视雪花杂讯的女王显露畏惧,但似乎也不太明白状况本身。



是的,她们把「雨中少女」称作普通的小女孩。姑且不论她是否为幽灵,假如她们见到的是被割草镰刀疯狂割砍头十九下的少女,不可能说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吧。由此可知,冥乃河姊妹眼里所见的与恭介或图书委员所见的截然不同。



既然如此──



假如在她们眼里,「雨中少女」只是个普通小女孩。



「会变得……如何……?」



图书委员怯怯地自言自语。



等候她的,不会只是感人的重逢。从迄今为止的对话气氛也看得出来。



「见死不救」、「将她送回杀人魔面前」,这些话深深扎进她的心灵。



「姊姊接下来会变得如何!」



〈哥、哥、大、人。〉



「……『雨中少女』是杀人事件的被害者。但是,在这个一切汇流的场所,『只』遇到被害人的必然性并不存在。」



「难……难道……」



〈是的,「那家伙」会来。〉



「白之女王」代替恭介愉快地回答。



〈就和「雨中少女」一样,由于当事人以外的人们毫无责任地搜寻,使得他浮现了。彷佛来宣告不管怎么做,结果仍会相同似的。拿著割草镰刀的那名男子将会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骗人……祢在开玩笑吧!姊姊站著,站在这里,仍然活著,不论以怎样的形式!明明有机会改变,我们却要再一次什么也不做地看著她被杀吗!这……这种事……这种事。不,没问题的。因为我们连超常怪物都呼唤出来的召唤师兼杀手都解决了!事到如今就算普通罪犯现身,也无法与我们为敌,对吧!我没说错吧!」



「……女王。」



〈嗯。距离两人接触为止的时间已经计算完毕了。你猜,几秒后会发生呢?哥哥大人来得及阻止吗?而且……〉



「白之女王」喃喃地说,映在雨珠的影像轻轻弹指。



杂讯突然消失。美丽的女王清晰地伫立。



〈到头来她是谁?来自过去?死而复生?精密的模拟?是什么并不重要。被涂红的窗子引来的特别性,已随著「没有死亡的世界」的消失逐渐烟消云散。甚至,彷佛在说连自行消失也等不及似的,被吸引而来的因子将被其他因子所破坏。某个少女的死亡被确定,收敛于此地的一切事象将会发散,回归到原本的世界。如同时间暂停的世界倒数十秒又会形成新的时间轴一样,如同能跨越距离的曲速飞行也是用连接两个平面的隧道来表现一般。这个北半球一方面是「雨中少女」死后的世界,一方面也是她仍活著、死亡将被确定的世界……简、单、地、说,这里是最后的分歧点了唷,哥哥大人。〉



「……」



〈现在在哥哥大人的面前有两个选择。〉



「白之女王」的影像摆出天平的动作,左右掌心朝著雨下个不停的天空。



〈第一是顺从正确之道,放过杀人魔。扭曲世界的道理、改写明确的结局是错误的,错误的事就是坏事,因此对即将正确地再度被杀死的少女只能见死不救,并说服自己这是善的行为。〉



怪物中的怪物嘻嘻笑著,继续轻声细语:



〈第二是顺从温情之道,打倒杀人魔。就算整个世界被扭曲也无妨,就算那个结果会改变历史,使得人们的生活崩解也满不在乎。总之,为了拯救眼前的一名少女,即使得扭曲七十亿人的因果也没关系,并说服自己至少拯救了一个人,那便足矣。〉



握在手中的是唯一且最糟的解决法。



假如「白之女王」或冥乃河姊妹说的没错,这里将是分歧点。如同「雨中少女」被杀的事实改变了原本的世界一般,倘若恭介在此迎击企图杀害她的杀人魔,使之再也无法施暴的话,也许又将造成某种改变。



假如不是过往新闻的旁观者──



而是能身为当事人,站在一切都不确定的世界里。



问题是,改变真的好吗?



问题是,不变真的对吗?



「……求求你。」



图书委员声音颤抖地说。



虽然早就接受了与姊姊的别离,但那是在「覆水难收」的前提下。假如知道她接下来将要被杀死,她怎么可能放弃尚未成为幽灵的姊姊?怎么可能冷漠旁观她的头被割草镰刀狂砍十九下的惨剧呢?



答案根本不用多问。



因此,图书委员如此吶喊:



「如果有拯救她的方法,如果姊姊能不必死亡,我什么都肯尝试!城山同学,告诉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拯救姊姊……!」



但是──



可是──



破烂弯折的雨伞转动了一下。



从破掉的伞布边缘隐约可见到少女的下半张脸……小小的嘴唇嗫嚅起来。



虽然没发出「声音」。



嘴唇的动作确实地如此宣告。



『我不需要……被人……拯救……』



「……!为什么!」



图书委员声泪俱下地嘶喊,「雨中少女」继续蠕动嘴唇。



以决定性拒绝的方式。



『我不想……破坏……你的世界……』



她已不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幽灵。



而是亲眼追寻整个事件的始末,旁观妹妹活跃的少女。



那么漫长的雨,乍然之间似乎快停了。



「雨中少女」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



这次消失的话,她肯定不会再出现。



就算想牵著她的手,将她藏在某处,如果「雨中少女」本身消失,恭介他们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算恭介或图书委员在城市里东奔西走,真的就能找到她吗?怎么想都觉得会是「注定如此」地大步迈进的杀人魔会抢先一步。



换句话说──



她的结局将会被决定。



8



彷佛从很长的梦中醒来。



醒来时,少女身旁谁也不在了。不论是长得比她大的妹妹,还是妹妹身旁的少年少女,以及非常非常可怕的白色大姊姊。



地点同样是玩具之梦35。



少女一瞬以为自己回到过去……不,以为回到原本世界,立刻发现并非如此。街景相似,但涂装和看板等完全不同。更何况少女当初被杀的地点,是在即将开幕、尚未通电的街头。少女觉得好像找到秘密基地,开心地躲进去,没想到碰上了那样的怪物。因为是光亮如新的样品屋般的街头,不管少女怎么尖叫也没人来拯救。



但这里仍是刚才的那个扭曲城市,是妹妹的世界。



同时,只看地点的话,这里就是她当时的杀害现场。由于全世界的人们对「雨中少女」这名幽灵……不,应该说,对于过去发生的这个悲惨事件抱持兴趣,使得少女被「搜寻」出来。换句话说,被召唤了。因此,她最适合的出现地,当然就是自己被杀之处。



更进一步地──



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无责任地。作为这样被「搜寻」的对象,如同已被删除的病毒又被复原一般,假如说并非只有被害人,而是连加害人也适用的话。



如同「雨中少女」被召唤出来。



那名杀人犯也会在此现身。



「……」



结局即将到来。既然成为基盘的「没有死亡的世界」逐渐消弭中,作为副作用发生的bug或错误以及附随成立的不可思议空间自然也会崩毁。但奇妙的是少女的轮廓比起过去更鲜明地浮现了。简直就像有人怀著恶心的低级趣味,为了让她鲜明地回味被杀死瞬间的疼痛及恐惧与破坏,而使她明确现形。想让她痛彻心腑,所以让痛觉恢复。想听她的凄厉尖叫,所以赋予喉咙。让人联想到背后似乎存在著这般巨大恶意。



少女撑著伞。



雨珠打在雨衣和长靴上。



少女呆呆地抬头望。



异于常人的「那家伙」什么雨具也没带地站著。就算考虑到是从小孩视线抬头望,他那庞大身躯的比例也过于夸张。有著无视于人体骨骼的发达肌肉的他,其实是曾经在电视上喧腾一时的基因改造人。由体外注射禁药虽然违法,从体内自行生成的却无法可管。至少在现行规定下无法惩罚。这群人就是想挑战这种法律漏洞,视死如归地施行内脏手术的惨烈成果。结果说来,莽撞的行径惹来非议,比赛规则被修订,拥有超人臂力的他们也遭到体育界放逐。



男子手中握著放射湿润光泽的割草镰刀。之所以用有棒球手套大的手掌拿著这把不搭嘎凶器的理由,是想证明自己仍是懂得运用武器的文明人吗?或者认为如果直接用拳头捣碎,等于「留下名片」呢?



男子口中叨念,但传不进少女耳里。与其说是声音过小,其实是因为语调独特,听起来像是某种奇怪的咒语。



接下来会变得如何,少女大致理解了。



因为她想起在「作梦般的时间」中,已成长茁壮的妹妹是怎么看她、怎么说明她的。



我会死于这里。



回不到原本的世界,现在就死于这里。



只有少女死去的事实能回归原本的世界。



那已是无法改变的事项。而且也不算坏事。因为不管如何,早已死亡的自己仍活著本来就有问题。有问题的事就是不应该的事,不应该的事就是坏事。少女在这里被杀才是正确的,正确的事即是正义的行为,正义的行为背后必然有善意存在。



所以,善意对少女见死不救了。



所以,正义明知少女会死,仍袖手旁观了。



「啊啊。」



少女低声呻吟。



「那家伙」嘴里依然嘟嘟囔囔,一把推开少女的身体。



接著高举割草镰刀,扑往整个人向后跌倒的少女。从「那家伙」的视线,可明确看出他瞄准的位置集中在脸或头部之上。



会在这里死去。



会被疯狂割砍十九刀,难以分辨出「脸」或「头部」形状的程度,彻底地被杀死。



明明知道如此,但少女眼神黯淡地喃喃说出这句话:



「……就这样吧。」



她在一时片刻间,在一切都交错的世界里,见到长得亭亭玉立的妹妹。



妹妹在宛如童话故事的场所结交了许多可靠的好友,带著欢笑度日。



自己不该破坏这些。



因此,她凝视著凶刃,说服自己要顺从正确。



「然而」──



轰砰!!!来自侧面的巨响炸裂开来。



声音来源是用力握紧的坚硬拳头。



拳头彷佛要将之击碎般深深陷入扑上来准备挥下割草镰刀的「那家伙」的脸颊骨之中,接著带著全身重量用力挥了出去。在少女上方的「那家伙」整副身体被打飞,直接在被雨淋湿的路面滚了好几圈。



少女见到一张有印象的脸庞。



挥出拳头的是一名少年。是已变得成熟稳重的妹妹身旁的人物。



城山恭介。



同时,他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为什么……?」



少女发出沙哑声音问。恭介蹲在她身旁,把手伸进她雨衣的口袋里。



取出一只智慧型手机。



「如果想抗议个人隐私被侵犯,等待会再说吧。感觉到『白之女王』的恶意时,我立刻打开GPS定位,偷藏进你的口袋了。毕竟过去你的出现与消失一直是不规则的,我想增加一点找到你的可能性。本来担心你现身时会造成电子机器异常,幸亏还能定位,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不是……在问这个!我不在这里被杀的话……!」



就在这时。



恭介中断对话,背对少女。



彷佛想让自己的身体当作盾牌般。



理由很简单,被揍倒的「那家伙」仍在地上蠢动著。放著不管的话,「那家伙」随时都可能站起来。彷佛全世界共同宣告少女的死亡才是正确的,不管怎么抵抗都会回归正轨一般。



因此,这个行为乃是错的。



明明应该如此。



少年挺身保护少女,头也不回地说:



「你想这是为什么?要得出恰当的答案,应该不需要多困难的计算吧?」



「可是!」



少女想否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般吶喊:



「可是,我活下来是不应该的事,为了让我一个人活著,必须捣毁其他人的基盘是坏事,我在这里被杀死才是正确的事,正确的事就应该遵守!不管哪里!这个世界,不管哪里都没有我存在的余地!」



「但任何人都在『改变世界』不是吗?只是大部分的人们不知道自己正在这么做罢了。」



「可是!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让死者复生啊!那是犯规行为,不管是谁都会这么认为的!」



「就算如此,你有思考过那『为何』是种坏事吗?」



背对少女的恭介如此说:



「使用非正规的方式让确定死亡的死者复活之所以会被认为不好,是因为这种变更的影响会传递到全世界,改变一切,甚至造成认真生活的人们的努力被否定。会因为一己之私而抹煞了明朗的幸福与笑容。」



「既然如此……!」



少女声嘶力竭地大吼。



她在汇聚一切的世界里见到成长的妹妹。妹妹在那里欢笑著,享受著确实的幸福。虽然那个世界里没有自己的归宿令人寂寞,虽然光是站著就会被人害怕的世界很悲哀,可是就连幼小的少女也能轻易明白,自己不应该将之毁坏。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破坏你的世界!」



「因为不见得就是破坏啊。」



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



「关于这个问题,你试著这么想吧。假如说,就算『时代趋势』被扭曲也不会夺走任何人的幸福,不会夺走任何人的笑容,真的是对任何人都好呢?……那样的话又有何罪?既然无罪,既然称不上恶,拯救将死之人又为何该被阻止?你就算在这里被拯救也无妨啊。」



「……」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不杀王」叮咛似的告知少女。



一边和在地上缓缓爬起的怪人对峙,明确地对少女说。



「在你所见到的遥远未来里,图书委员不是露出笑容了吗?她的人生还算幸福,也过著还算满足的生活。但是,假如那个世界里有你存在的话,不觉得会变成可以拿掉『还算』两字的更美好世界吗?」



「可是,问题是……」



「说起来──」



恭介唾弃似的说:



「什么才叫『正确的世界』?」



「当然是我……我被杀死的世界!以及在我死后累积的时间!」



「真的吗?」



对于已经自暴自弃地喊叫的少女,恭介冷静地回应。



「……那个『白之女王』的邪恶绝对不只这么简单。祂为了让我深受打击而故意说谎。」



「咦……?」



「不必等被送回原本应在的世界,『雨中少女』将会在这个混沌世界里被杀人犯杀死。因此事实不会有任何变化,不管当中有任何非正规的事项发生,只要『雨中少女』死亡,时代趋势就会回归原本的模样……虽然祂如此暗示我,其实大错特错。就算杀害地点相同,杀人犯相同,你打一开始就不会来到混沌状态下的这个城市。假如你在『这里』被杀死,严格说来就会变成『那个事件』从来没发生过。换句话说,不管我帮助你或舍弃你,这个世界都无法避免被改变。」



「怎……么可能……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换句话说,就是白死了。



用七十亿人的天平此一虚构产物来恐吓,只靠一个小小谎言就想夺走宝贵生命的究极恶行。



「『白之女王』明明知情,却故意要我选择。让我事后才发现『明明正确地对原本能得救的少女见死不救,世界却依然扭曲』,再来后悔即使错了也该拯救你,因而承受不了基于自我意志对你见死不救的事实的压力而崩溃!像这样彻底污秽『不杀王』的名号,让我颓丧失意,祂就能得到等身大的肯尼娃娃!你真的认为顺从那个混蛋的话去死是守护『正确世界』的选择吗!」



少女无话可说。



那么,结果究竟什么才是对的?为了守护成长的妹妹,少女想献出生命的觉悟也全被那个纯白的笑容践踏了吗?



少女现在才总算体会到女王深不见底的恶意而发抖。



另一方面──



事情尚未结束。绝不让事情以绝望收场。



只要抵抗女王的邪恶意志的少年仍存在,绝不容许。



「所以,我再说一次。不管是多么细微的变化,只要在原本绝对不可能相遇的条件下,被害者碰见加害者的话,世界的扭曲就已经无法阻止了。必然会带来改变,不,只会使之改变。既然不管做什么都一样有风险,接下来就看我们的选择了。如果只有好与坏能选的话,当然要选择好的。你打算怎么做?让一名少女的生命得到拯救,以此为中心增添了些许笑容的世界。还是不管如何,让少女被杀才是正确之道,大部分的情况都如同预想,而某个家庭则是将会落入深沉忧郁的世界。『你希望让哪一边变成正确的』?」



以为会被世界的正确所排斥。



以为会被世界的善良所放弃。



但是──



可是──



「真的……好吗?」



少女胆怯地低声问道:



「『即使不只等待正确降临,而是由我们主动站在决定的那一方也可以吗』?」



「容我用比较卑鄙的说法。只要事件的流程略有更动,就可能造成原本应是如此的世界有所变动。让那家伙逃走的话,说不定会增加更多被害人……既然如此,现在已不是要不要改变的问题。就算放著不管,世界变动的风险也不会改变。」



「……」



「眼前有个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附近只有我们,警察或军队都来不及赶到。在这种状况下,我们有资格站在做出极限选择的立场。看是要静静地等待爆炸,或者明知有危险,仍挑战解除。赌上性命,牙齿打颤,从色彩缤纷的电线中挑出对的电线,将之剪断。我所说的『正确』,就是这种不得已的状况下,只能勉强选择较好的一方的『正确』。」



「…………………………………………………………………………………………………………………………………………………………………………………………………………………………………………………………………………………………………………」



「『救救……我妹妹的……世界……』──这句话是谁说的?既然不管怎么做都会产生风险,为了尽可能减少风险,尽可能减轻悲剧,更增添一点笑容的数量,这样的努力绝不是坏事。我说的真的是那么可笑的事吗?」



少女来回望向城山恭介的背与蠢动的「那家伙」。



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少女仔细思量恭介的话,并好好地面对自己所见过的景象。



虽然在那片景色之中没有自己的归宿。



但是,她绝不是不被需要的。



见到妹妹为了追寻「雨中少女」的秘密,对于「雨中少女」的存在被人恶用感到愤忾。也看到妹妹听到不管「雨中少女」留在原地或回归原本的世界都一样会被杀人犯杀死时,泪流满面地攀住少年召唤师求救。



结果而言,没有归宿和从一开始存在就遭到拒绝截然不同。



如果能被接受,当然希望被人接受。



但是,凄惨的事件将一切都撕裂了。



如果只有这样。



如果只是某颗齿轮出错了。



如果自己可以参与那个世界。



(……我想……站在那里。)



少女的心中,似乎有某个开关被切换了。



一直以来被卡住的齿轮,似乎再度缓慢运转起来。



(我也想站在那里……和妹妹一起再次欢笑啊……)



于是──



少女抬起脸来。



凝视著阴惨至极的「现实」。



世界的「正确」并不存在。折磨少女的沉重压力只是空虚的幻想。说到头来,存在于她眼前的,只有令人作恶的杀人犯。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不会让事态有任何改变,顶多只能满足某些恶意。



看不见的「道路」不能靠别人准备。



只能由自己创造,以自己的步伐迈进。就只能这样。



既然如此──



假如城山恭介真的正确地看穿真相。



假如能够选择。



「……果然……还是很讨厌。我果然还是不想死。」



终于──



彷佛纯粹的心情从顽固的团块脱落下来。



「我想去祭典,想在运动会得到第一名,想去游乐园,想和妹妹一起在建好的玩具之梦35中奔跑!想上国中,想上高中,想变成大人!也想好好谈恋爱或用功读书,当个称职的姊姊,做她的榜样!想抬头挺胸!想昂首阔步!想走自己的路,想让自己成为能领导他人前进的人!」



少女的真心话被释放到世界之中。



她朝著翻转一切的召唤师,用所能发出的全部力量如此嘶喊:



「所以……呜……所以……求求你!我……救……救救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说来,她的声音绝不可能传达到别人耳里。



被摧毁的希望,被封印的惨叫。



但是,少年确实地听见了。



为了凸显此一简单事实,城山恭介特地转过头来,正面看著少女。



从连帽外套背后抽出鲜血印记,别名「不杀王」的召唤师桀傲不逊地笑著接受了她的求救。



「悉听尊便。」



同时,他背后响起啦啸。



顽强的对手的重新启动完成了。



原本趴在潮湿地面蠢动个不停的「那家伙」,再度拿著割草镰刀站起来了。



相对地,恭介则是灵巧地咻咻甩动鲜血印记。



妹妹不在这里。



他无法使用那股神奇的力量。



不论是出于纯粹的偶然或不幸,假如被刀刃深深刺入身体的话,恭介也会死。更何况对手是无视于人体骨骼结构、肌肉壮硕的彪形巨汉,如果他奋不顾身地挥动粗臂,恐怕就连汽车车门都能打穿吧。明明如此,站在前面保护少女的少年却对「那家伙」如此宣告:



「……你的运气非常好。」



用鲜血印记的杆头对准了「那家伙」。



「因为你从今天起将不再是杀人犯。用手脚受伤换到让人生重来的机会,应该算是很便宜的代价吧?」



对方用吶喊作为回应。



「那家伙」手持凶刃往前冲刺,城山恭介也跟著踏出一步。



事件即将落幕。



最后的最后的收尾即将开始。



9



那个瞬间。



城山恭介从对方的骨骼找出重心位置,确认手脚的可动范围,正确计算该刺向哪里才能一击击倒对方,同时思考著与胜负毫不相干的事。



(为了让少女的奔跑速度也能确实逃开,最少要破坏他的膝盖,使之无法再次行走的程度。我能干涉的只有处于统合搜寻状态的这里。等一切结束后,那孩子必须用她自己的脚在她所应当存在的世界奔逃。如果那时无法逃到安全的地方,就也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冷静地──



游走于身为「不杀王」的自我约束边缘,恭介基于自己的意志雄立于前。



(……的确,旁观者或许会觉得这并不对。会嘲笑这是受到方便主义影响的闹剧。或许就算使犯规技巧,也不会大幅动摇全体人类,顶多能让一个家庭增添笑容的数量。)



割草镰刀已经逼近到正上方。



(然而──)



恭介侧身闪躲,回避凶刃,接著静静凝视著准备用全身冲撞过来的「那家伙」。



(不管是否会被骂大错特错,是否会被嘲笑是盛大的闹剧。)



像是在拉紧弓弦般,恭介全身的肌肉积蓄力量,用鲜血印记杆头好好地瞄准。



瞄准的目标是「那家伙」的右脚膝头。为了能一击使之彻底粉碎,以冷酷的精准静静瞄准。



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



此时──



城山恭介彷佛想吐出长时间累积的郁闷,发自丹田如此喊叫:



「其实不管是谁!都一定会这么选择吧!」



咻咚!!!有如子弹般,鲜血印记被解放开来。



凌厉的巨响炸裂。



击碎膝盖。这一次,一定。「那家伙」一边惨叫一边倒下,在地上丑陋地打滚。对准已不再是怪物或加害人的「那家伙」的肚子,恭介持续用鲜血印记杆头痛殴。彷佛面对用长枪击倒的凶暴恶龙,又更进一步用刀剑刺入,给予致命一击般,确实地终结他的意识。



世界将会改变。



恭介绝不接受少女被残杀是正确的世界。



只要他仍怀抱著如此理所当然的感情。



Facts



◆人工灵场无法以水面作为「基准面」。



◆「基准面」被破坏时,在完成新的人工灵场前,不会重新生成spot。



◆不论敌我,被召物无法过度干涉被防护圆守护的召唤师。虽然状况无法一概而论,就像用巨大的手想抓住鳗鱼或湿肥皂一样,大体上会自动滑落。



◆「雨中少女」不是幽灵,而是仍拥有生存可能性的少女。



◆作为「没有死亡的世界」的副作用,能扭转全球规模人工灵场内部的因果关系,在效果范围内会变成「宛如看著涂红的窗户,无法分辨被涂色的是哪一边,且观测者也无法判断自己位在里头或外头」这样里外崩坏的世界。



◆前代「端粒终端」唯一漏杀的目标就是「雨中少女」的杀害者。



◆不管安住勇斗、红小道枫希是否有所自觉,他们确实受到了「端粒终端」的影响,才会做出合乎「端粒终端」愿望的调整。亦即:否定「雨中少女」的死亡。



◆城山恭介亲手拯救了「雨中少女」。在不管是否改变事实也绝对无法避免扭曲的世界中,他祈祷这么做将会成为新的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