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6章 蜻蜓,蜻蜓(2 / 2)

这一年的春天,来了一个客人。

我爹和我娘都很重视这个客人,但是他们谈话的内容却甚是让人费解。

“培方兄今日可是云游至此?”夏泓问。

我躲在门帘之后,偷偷看了那人一眼,五十上下,布衣青衫,头上一个穿云髻,一副道士模样的打扮,脸上几绺长须,仙风道骨。只见他笑笑说:“我已离开京城一年,并不打算再回去了。只是途经这里,思念故人,特来拜访。”

“她还好吗?”我娘急切的问道。

“夫人放心,她一切都好,主上对她恩厚有加,夫人不必挂念。”

小荷娘亲脸上似有悲戚之意,爹爹关切地看她一眼,又说:“小女烦培方兄多年看顾,如今长大成人,夏泓还未对培方兄的大恩言谢。眼下扶风书院地方开阔,培方兄可否让泓一尽地主之谊?”

我暗暗奇怪,我何曾得这道士看顾?

“贤弟不必多礼,游山玩水本随兴之所至,更何况当初也不过是对主上进一实言,并不能算什么恩,贤弟客气了。”

“既然如此,泓也不便勉强。”夏泓道。

“说来我还从没见过两位的千金,恐怕亦是金玉材质,聪慧过人吧。”他手一指门帘,我感觉到有一到犀利的眼光射向我,心一跳,就听得他说:“在帘内听了这么久,不如出来让我看一眼?”

我干脆一掀门帘,出来就出来,既然被发现,何妨大方一点?

爹娘都讶然的看着我。我恭敬有礼地对沈培方施了一礼,说:“小女夏晴深见过伯父。”

沈培方眸光犀利地在我脸上打了个转,然后轻笑两声说:“贤侄女不必多礼。”他转身对夏泓说:“贤弟,贤侄女面相雍容,命格清贵,有凤仪之姿啊。”

夏泓的脸色瞬间变白,却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喜怒皆非的十分古怪。倒是小荷娘亲吃惊地问:“先生所言属实?当年先生给柔儿批命时亦是如此说的……”

“老道所言非虚。只是当年的批言半是真切半是玄虚,亦是想着成全了贤夫妇;而如今看令千金之面相,亦不敢妄言。只是侄女左颊上有痔一点,冲淡了命格,本来确切无疑的命相就有了起伏。总的来说,只要能事事小心,处变不惊,便能喜乐一生。一字忌之曰水,凡水必克土命。”

夏泓的脸上忽而忧虑重重。我想了想,开口说:“伯父可是神算?”

沈培方呵呵一笑,“自出山以来,算无遗策。”

“伯父可曾听过一句话?三分天命,七分人定。人一出生有贫贱高贵之分,但并不是说人不能改变自己的环境和命运;又有人说相由心生,如果我没有攀龙附凤之心,断断这凤仪之姿也仅是假象而已。伯父算准了三分,可那七分在我手中啊!”

夏泓爹爹的表情告诉我,我说话又没大没小没规矩了。

想不到沈培方却用一种很惊讶的眼光看着我,说:“你不想一人尽得天下女子荣宠,光耀家族百年?”

“母仪天下,看似风光无限人却如在险峰,高处不胜寒。小女自问没有仁爱福泽天下的襟怀,无法担当如此重任,所以从无此心。”我瞅瞅爹的脸色,发现没有变得更加难看,心里舒了一口气,继续说:“尘世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如何及得上小小的一方书院予人自在?生活简单而实在总比背负着那么多人的荣辱而活着要好;更何况世间女子多善妒,我亦不出其右,沈伯伯,你可会看走眼了?”

沈培方大笑,对着夏泓说:“贤弟,有意思,有意思!老朽好久没有听过这样洞明世事的话了,想不到居然是从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口中说出,真是长见识了!”

然而我的娘亲脸色却是惨白,不知想起了什么,凄然地说:“也许,当时我们是做错了,把那孩子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

我十分不解地看向她,夏泓眼中似有焦虑,对我说:“你娘累了,你先扶她回院子里吧。”

我心下尽管思疑,但还是顺从地把娘扶回了风荷院,并不再多问。

布衣神算后来还是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离开了。

据说,除了我之外,他还给一个人看过相,那就是梅继尧。

可是,他对梅继尧说了什么,连我爹都不知道。

我在宋老夫子讲《诗三百小雅》时又倒头睡了过去,没办法,古人讲诗经就是过于“思无邪”了,执着于字面的一字一句,讲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