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幸福的大小姐(2 / 2)
有人牵住了我的手,让我别再前进般强行挽留住我。
「——不要走。」
「——尤菲。」
牵住我的手的人,正是尤菲。
她死死握紧我的手。从手心传来的温暖无比温柔。
尤菲流着泪叫我别走。仿佛是在求我般。
啊,为什么呢,她这么痛苦,我还要去别处呢?
我真的,不得不继续前进吗?
「已经,够了吧。无论你到底是谁,这儿都可以接受你哦。」
尤菲加强牵我手的力道。
这下,我都懂了。我摸着尤菲的手微微一笑。
「嗯,可能确实如此——所以,我必须走了」
我甩开貌似尤菲一样的人牵住我的手。
啊啊,我愤怒得快疯了。悲痛得心如刀绞。剧烈的厌恶感推着我前进。
我将刚刚感到的恐怖和泪水一同舍去。
刚刚的话,都是我一直希望他们对我说的话。
我真想放下悲伤,痛苦,艰辛,舍弃一切就那么逃避。
但是,绝不可以这样。
我做过众多选择中,经历过许多无可挽回的失败。
但是,我无法将那失败置之不理。 因为那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引起的。全部都得自己负责。
哪怕选错了,哪怕走了弯路,正因为是自己的选择,才想好好把握。
无论一路多么狼狈,但仍有值得我骄傲的东西。
仍有体谅我的人;
仍有认同我的人;
仍有夸赞我的人。
所以我不得不前行。我登上了令人窒息般一望无际的楼梯。
永恒般漫长的时间,楼梯的尽头看到光芒。
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
自始至终一成不变的天空。虽然见了各种各样人,但肯定还有谁在那儿。
没错,从仰望天空那时开始,我就察觉了。
「——把我的名字,还给我!」
我用冲着天空的喊道,却不知为何我更确信了。
名字。没错,我那未曾有人喊过的名字。
这是我发现这世界违和感的重要的理由。
我不会轻易讲述前世的记忆的。因为我是——
「——我的名字是,艾妮丝菲亚·温·帕雷迪亚!!」
没半点王族范的离谱公主。
不会魔法的异端,窥见一斑异世界景色的转生者。
我自作主张,背叛了许多东西,伤害了很多人。
即便如此,重要的人们还笑着等待明天的我。
所以,我不能沉睡在这事事如意的世界里。
「——就算你只是个赝品?你也要用那个名字吗?」
不知何时起, 「我」站在了我的面前。
她用指责似地冷眼盯着我。
「你一直备受煎熬,未曾成全自己。这就是,你罪恶感催生的念头对吧」
「我」对着自己,诉说着内心的想法。
「如果,你一无所知的话。你其实也曾想当个普通的公主大人吧?你也曾想当个受众人爱戴的公主吧。大家都皆大欢喜。」
「我」叹了一大口气继续说道
「不被认可,不被宽恕就好了。但是却被赋予期望,因为被人赋予期望,所以才想得到救赎。为了救赎而去拯救他人,不拯救他人就感到窒息…对吧? 这种活法不累吗?
我无法否定「我」的话语。
这毫无疑问就是我的本心。这是我所背负的罪孽。
我一直怀有这份罪恶感。
所以我希望获得宽恕。找到生存的理由。
所以不得不获得宽恕。我至今还是这么认为的。
这份罪恶感,一直会阴魂不散吧。
「——生活至今,我也得到了许多的珍贵事物」
我从成为自己的那天开始,就看着天空,回忆着前世记忆的碎片,憧憬着魔法。
有了魔法的话,曾经的梦想也是触手可及的。那令我,魂牵梦萦的梦想。
自己选择的,自己一路走来的路。我从中获得了许多珍贵的东西。
我相识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我就是我!我至今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所以无所谓我是谁,我才不需要宽恕!我才不是赝品!全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我大喊的瞬间,景色变化了。变成了一望无际空旷的世界。
「我」站着我的面前。突然一阵狂风吹过让我闭上双目。
风止息后睁眼后,一个身影笼盖住了我。
抬头望去,是个巨大的身躯。是令人过目不忘的魄力十足的魔龙。
太美丽了。初次见面时的感动至今也念念难忘。
「魔龙….!?」
「 ——你才不需要宽恕。你是这么说的吧,转生者。那么,我也没法宽恕你的弱小呢」
魔龙动起手来,我赶紧撤退,却已经早早被魔龙的爪子逮到压倒在地面。
被压在地面令人窒息。魔龙只是稍稍用点力似乎就能将我压碎般。
「哈,啊啊! 唔啊啊…!」
「太弱了,太弱了,脱下装备的你是如此弱小。弱小得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无法保护地死去。一无所有的你能留下什么吗? 所以你才狼狈又无能,除了做梦屁都不会。」
「我….!这种万事如意的梦……不做也罢….!.」
「没用的,无论你怎么挣扎,哪都去不了的你能如何?」
哪儿都去不了。正如它所说。
被魔龙这么压着,无力回天,连逃出这梦一样的世界都做不到。
明明大家此刻都在与莱伊娜激战。莱伊娜是魔法师的天敌。我不能久留此地,却无济于事…!
「可恶…啊啊啊啊啊!」
「没用的,,,,,,因为现在的你没有我的力量。」
身体被魔龙压着纹丝不动。释放身体强化魔法刻印纹也毫无反应。可能龙在面前的话,那就没用了。
结果,我的力量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即便如此,我感觉不挣扎下就会失去一切,所以我还不能放弃…!
「放弃吧你,就此认命吧?
「我,不,要…!」
「为什么?」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到最后!」
「那选择真是你由衷希望的选择吗?你不厌恶那样的世界吗?」
「即便如此,我也绝不言弃!」
「这世界,全都可以如你所愿的哦?」
「——只有我孤身一人的世界,到底有何意义!」
这里万事如意,是不会受伤的世界。在这里什么都顺风顺水吧。只要我想的话。
但是,我终究孤身一人。这里除我别无他人。在这里见的人也只不过是记忆而已,不是本人。
所以,就算在没有痛苦、一切都万事如意的美梦中,我所牵挂的人也不在这里。
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人。最后浮现的,比任何人都恋恋不舍地呼唤我名字的尤菲。
「——艾妮丝!」
比任何人都信任我,为了我舍弃人类身份的女孩。
唯一知道我秘密的那个人。比任何人都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的人。
我放弃了,尤菲怎么办? 将我从生死相依的那人身边分开,我岂能容忍!
「——我才不是孤身一人!哪怕痛不欲生,我也要活到最后!! 」
就算在怎么狼狈不堪,就算在怎么千辛万苦,就算灰头满面也没关系!
只有这份爱,我至死不渝!
「——艾妮丝!艾妮丝,振作点!」
我听到远方的声音。
是谁在声嘶力竭哭喊的声音。
脑海里浮现的,是这里外的画面。
「艾妮丝!艾妮丝,求你醒醒吧!」
「蕾妮!蕾妮,快来啊!」
「尤菲莉亚小姐,冷静下吧!」
我看到了尤菲悲痛欲绝抽噎的样子。
蕾妮赶来,将手放在泣不成声的尤菲肩上。
「哈哈哈!哈哈哈! 艾妮丝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你已经为时已晚了!全都如我所愿了!」
「你这个怪物,竟敢对艾妮丝小姐不敬!!」
「都别怂!再让她近艾妮丝菲亚殿下一步的话,你们都不配做骑士了!!」
我听到了莱伊娜的笑声,她欣喜若狂地张开双手。
第一个冲上去交战的就是盖克和纳维尔。
盖克挥舞炎剑想将她手臂斩下,这次盖克的剑锋,是前所未有的势不可挡。
莱伊娜不耐烦地想击退盖克,但盖克用最小幅的躲闪过去,给她来了一记头槌。
在盖克纠缠下纳维尔也趁机上前,极近的距离对莱伊娜释放风之魔法将她击退。
莱伊娜砸了下舌又召唤了魔物。魔物们包围他们俩人之际,休战的冒险家和骑士又怒吼着蜂拥而上。
他们面无惧色,大家都果敢地冲向魔物。
「这群畜生——!!」
乱战之中莱伊娜再次被阿库莉尔所缠斗,阿库莉尔怒气勃勃表情狰狞地怒吼道。
「你这畜生,竟敢伤害艾妮丝菲亚!!」
「为什么啊?你气什么气呀?这和你们兽人有什么关系啊? 」
「闭嘴!虽然艾妮丝菲亚虽然是个讨厌鬼,我很讨厌!但是更讨厌你!!别小瞧了他人的生命和意志啊——!!」
阿库莉尔撕咬之下莱伊娜的手臂被扯掉,落下的手臂在变成魔物前就被盖克给烧尽后,再次逼近莱伊娜。
众人无不斗志激昂地怒吼着,战斗着。我能做的只有看着他们了。
「艾妮丝….艾妮丝…!」
「——你愣着干嘛,尤菲莉亚!」
有人怒喝道尤菲。尤菲抓住我的手,恳求般地一个劲念着我的名字。
怒喝尤菲的人正是亚尔君。发火的亚尔君抓起尤菲的衣领让她抬头看向自己。
「没时间给你发愣了!你哭也无济于事!要不给你一拳让你清醒一下啊!」
「…啊,但,可是,艾妮丝她…」
「别可是了! 够了!想叫醒她的话就用点劲!直击她的灵魂!要说办法的话,只有这种办法了!」
…办法?亚尔君,他到底在说啥呢?
「蕾妮!你还记得被我抽去魔石后的事吗?」
「唉,啊,记得!」
「那么,就对姐姐做同样的事吧?」
「对艾妮丝做…?同样的事…?啊,难不成!?」
「没错。现在的姐姐已经被莱伊娜慢慢变吸血鬼了。已经没法阻止了。再这么袖手旁观就变成吸血鬼了。能阻止的话,只能靠魔龙之力了!」
「….你指的是用魔龙刻印纹的魔石碎片作为她魔石,让她重生吗?」
「没错,以魔龙之力定能吞噬并取代吸血鬼的力量」
「….这种事,真的可以做吗?」
蕾妮有点不安的嘀咕道。尤菲也低头俯瞰地面。
亚尔君抓住尤菲衣领摇着她让她抬头。
「不是做和不做的问题!只能做了!尤菲莉亚,你是堂堂精灵契约者对吧!?魔力的纯度谁都望尘莫及,这可以当魔物魔石的饵料。把你的魔力都注入给姐姐吧!!」
(翻译注:虽然我也看不懂什么原理,但百合亲亲好耶!)
「但是,现在这个吸血鬼的魔石不能一概而论啊…….」
「这就是赌博。只能赌一把了, 就赌姐姐魔龙之力能胜过吸血鬼!总比无所事事要好吧!魔法是映射精灵意志的镜子对吧!?所以拜托你了,尤菲莉亚!」
在亚尔强烈要求下尤菲抬起视线,呆滞的表情略有一丝不安,然后她看向了我。我面前尤菲的表情不断变化着。
「——我明白了,我试试看。」
「啊啊….尤菲莉亚,给我好好打起精神来。 能和这种笨蛋姐姐厮守到最后的也就只有你了吧——姐姐就托付给你了。」
他最后留下个自信满满的微笑后,意志坚定地赴往了战场。
目送亚尔离去的身影,尤菲也意志坚定地正颜厉色道。
「蕾妮,不好意思——」
「交给我吧,任何人都别想接近你们半步」
「…我也不知会如何。倘若,失败的话我的艾妮丝——」
「——不会的。我会伴随你左右。尤菲莉亚小姐别担心。」
蕾妮盖住尤菲的声音坚定地说道。
尤菲盯着蕾妮脸看了会儿后,略微放松地莞尔一笑。
「还有,不用谢!因为大家素日都承蒙俩人恩惠!所以,才会挺身而出相助的!
「….确实呢。你真的变可靠了呢,蕾妮。」
「嗯,我还是能保护尤菲莉亚小姐,一小会儿的。」
「….那么,现在也不是我畏手畏脚的时候了。」
尤菲放松了神情。然后,露出如梦幻般转瞬即逝的笑容。
「我不能没有你。所以别死了,回来吧——艾妮丝。」
尤菲轻抚我的手掌,和额头,最后和我唇齿相依。
仿佛人工呼吸般。
有什么从尤菲那儿流入我体内。
这就是尤菲的魔力,那触电高潮般的热流,将我的大脑都快融化了。
魔力充满了我的身体,我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啊~ 啊啊~ 啊啊啊,唔,啊啊啊啊——!?」
将我融化般的甜蜜骚痛,和溃烂般的剧痛,同时在我身体里翻腾着。骚痛和剧痛的循环往复下我意识渐渐模糊了。
我意识要消散了。
我要被融化了。
我要扭曲了。
然后,飘飘欲仙地去了。
痛楚十分舒服。痛苦也快感十足。
脱胎换骨的感觉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但这情非得已事与愿违的幸福感,却让我恼羞成怒。
「我的幸福….别,自作主张! 我….啊~!」
这才不是,我想要的幸福。
仿佛是破坏意识一般的毒素, 我夹紧嘴唇抵抗着,
「还在挣扎呢?明明去了就快活了吧?」
「那当然啦….! 一个个的!别随便玩弄我的内心啊!我的心是我自己的东西! 才不会被他人所动的——!」
「啊啊。是吗,那就好。」
正在我忍无可忍的瞬间,魔龙奇怪地说了一句。忽然痛楚缓解了。
一个前所未有的,又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背后流淌。不止如此,那感觉渐渐扩散至全身。
「….这,难道说……」
「不必多言,你都懂的吧?转生者。哼哼,你这人真有意思。」
「…难不成,你救了我?」
魔龙出手救了被吸血鬼魔石所侵蚀的我。
正当我要开口询问之际,魔龙却不以为然地笑道。
「不。终究,这也只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梦中万物皆是虚无缥缈。唯有自己货真价实。」
「….是吗?」
….仔细一想,只有这魔龙是存在梦中的异类。
明明是莱伊娜赐予我的,本该是万事如意的世界。但是,这条魔龙却不能随我所愿。
我想到一个可能性。说不定,这也可能是我的愿望之一吧。但魔龙定不会告诉我吧。
「…我已遂愿了。我本还想多陪你聊聊呢。」
「哼…如今,你我之间已不必多言了。」
「你真抠门呢…」
「我不介意你的玩笑。不过,有一点我想问。你打算离开了吗? 哪怕舍弃这份安宁的美梦,你也要赴往他处吗」
「嗯。」
「那么,转生者。你为了什么而离开呢?」
「——为了未曾见过的明天!」
胸中的烈火燃烧般炙热的心脏跳动着。
这股热量充满了我全身,力量也汹涌澎湃。
「——那就出发吧,转生者。让我见证下之后的未来吧!」
魔龙的话最后在意识中渐渐远去。啊,该起床了。
* * *
——我的意识和心跳声一起恢复了。
从心脏流到身体各处的血液,代表我确实还活着
然后,我察觉到抚摸我的温暖。
那是我所爱之人熟悉的触感。那温暖的帮助下似的我睁开了眼。
我看到祈祷般闭上双眼,人工呼吸般与我唇齿相依的尤菲。
我将手轻抚尤菲脸颊,尤菲一口气离开我的唇盯着我的脸道。
「….艾妮丝,对吧?」
面对忐忑不安发问的尤菲,我会心一笑,道。
「谢谢尤菲为我操心。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