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左大臣点了点头。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你，那种方法根本不可行。我们矮人在这座黑金连山，已经和那些豺狼人打仗打了超过两百年。如果那种办法可行，我们老早就去做了。」



「唉……」



代理人尼尔靠过来咬耳朵。哈尔希洛看了尼尔后，尼尔毫不作声，只透过嘴型说话。



（这个国家感觉非常不妙耶。把总帅的亲笔信函交出去后，我们立刻离开比较好。）



虽然自己觉得真的是那样吗？但毕竟提议的人是尼尔，事到如今他才不会被吓唬。不过，我方这位代理人，在这方面的事情上嗅觉非常敏锐。实际情况应该已经不妙到假使现在只有尼尔一个人，他肯定会赶紧逃走。梅尔裘里安家的美中年妖精家主，正和族长在窃窃私语。族长点点头后开口发言。



「首先，我会下令指示妖精侦查员加强监视敌军动态。现今我们妖精的剑士队、弓士队和咒医队正在防守大铁拳门，不过若有需要，我可以立刻调派他们过来。」



左大臣阿克斯贝尔杜左右弯了弯脖子，接着从鼻子吐了气。



「这种时候，战锤堡垒、枪械堡垒被敌人攻陷，枪械被敌人夺走，实在是雪上加霜……」



「您现在是在瞧不起我底下的部队吗？」



禁卫队长罗炎咬牙切齿。原本应该是由禁卫队长派的部队镇守这两座被敌人夺走的堡垒。此时左大臣挑起眉尾，敞开双臂。



「禁卫队长阁下，老夫没有那种意思。当时有老夫派驻赤胡队的斧堡垒和斧枪堡垒可能正好遭到敌人攻击，没能即刻救援战锤堡垒和枪械堡垒，另外三个堡垒的确也得负起责任。没错，确实究责是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总不能老夫和阁下只要想法不同就吵得不可开交，这样实在太没意义了。」



「照理来说，辅佐政事的左大臣插嘴军事决策已经够夸张了，甚至还自行调兵遣将，结果导致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赤胡队不就只是左大臣阁下的私家兵而已吗？」



「这样啊，我懂了。那么，我把赤胡队也交由您指挥就是了。老夫就以一己之身保护陛下，从今以后再也不管任何战争之事。这样您满意了吗？」



「你就是知道赤胡队不会听令于我，为我上刀山下油锅，所以才敢说出那种话。我真是受够了你这种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说实在的，老夫也相当厌倦每次都要像这样承担禁卫队长您的情绪了。」



「只要左大臣阁下不要抱持多余的野心，自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老夫别无所求，只求自己能够好好辅佐铁块王陛下，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铁血王国。您那样就叫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哎呀，用小人这个字实在太超过了，老夫在用字遣词上有失谨慎，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还是老样子，那张嘴总是比实际做事能力还要厉害！」



「老夫觉得您的能言善道一点也不输给老夫耶。」



「我又不能砍飞你那颗满脸胡须的头颅让你成为大剑上的锈，只能饶你一命了。」



「我们一样都是满脸胡须啊？看在现场多位客人眼里，大概只能用胡须的颜色和长短来区分我们男矮人吧。」



「是吗？这边不就有一位长相无比奸诈的矮人吗？」



「嗯……禁卫队长阁下您的外表高大魁梧，一眼就能认出是您，这副模样实在看不出来您和老夫同样都是矮人耶。」



「你什么意思！」



「老夫没有恶意，只是本觉得您无庸置疑是血统纯正的矮人，但现在看起来……」



「我当然血统纯正！不管追溯到我祖宗第几代，都只会看到充满荣耀的矮人！」



看这情形，两人只会越吵越凶，难道他们俩一见面就会吵到不可开交？然而现在也只有哈尔希洛和尼尔感到惶惑不安。瑟朵拉抓着下巴，好像在沉思。至于其他人，或许早就习惯这种情况了。



「干脆，我们反过来穿过豺狼人挖掘的坑道去攻击敌人？」



瑟朵拉突然发表意见，不过左大臣面露难色，用低沉的声音回覆。



「豺狼人挖掘的坑道内部构造非常复杂诡异，岂止像迷宫，那里根本就是迷宫。以前我们也试着想调查出坑道的整体样貌，但坑道会频繁地和其他坑道相连，或是崩塌消失，因此最后失败收场。」



「我们要不要进去坑道里看看？」



瑟朵拉看着哈尔希洛询问。代理人尼尔则不停开阖嘴巴做出各式嘴型。



（我们为什么非得这么深入这件事不可啊……）



哈尔希洛虽然也能理解尼尔的心境，可是铁血王国或许是条人类的生命线。如果以铁血王国为根据地的幸存矮人和妖精都被歼灭，边境军和义勇兵团就会失去本有希望缔结同盟的对象。达姆罗哥布林的可靠程度还有待商榷，而且要有他们可能会倒戈到南征军阵营的心理准备。目前一定要想方设法避免边境军和义勇兵团落入孤军奋战的窘境。



「这个嘛……」



总之，目前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尽力协助铁血王国，帮助他们击退南征军，就算无法击退，至少也要阻挡敌军攻势。想必瑟朵拉也是这样认为，所以她才会这么积极想要采取行动。



「我们相当习惯探索未知的地方，但是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们能帮我们准备熟知豺狼人坑道环境的向导。这么一来，应该多少能够提高探索的效率。」



「赤胡。」



铁块王看向左大臣。左大臣点头回应。



「有群人曾经参与过当年如月讨伐豺狼人的任务，我想他们一定能够帮上忙。」



「如月……」



铁块王的眼睛再度散发光辉，不仅蓝色的双眸，甚至连银色发丝和白皙肌肤看起来都闪闪发光。哈尔希洛不禁看到入迷，觉得实在太美了。



「对了，要不要昭告国内，大英雄如月的朋友要去探索豺狼人的坑道，藉此招募有志男女？」



「喔喔，这真是个好主意，肯定也有很多人会放下锻造的铁锤，加入探索的行列。如月也相当有女人缘，所以这样说的效果应该非常惊人。」



「毕竟是我女儿痴痴爱上的男人嘛。」



戈多海尔德面带苦笑这么说。



「你的女儿……是矮人吧？」



哈尔希洛询问后，戈多海尔德点头回了句「当然是」。



「她现在跟在如月身边，跑去当海贼了。她如果能一举拿下正宫的宝座是再好也不过，但是如月身边有好几个大美人，所以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哈尔希洛有些在意铁块王的反应，因而窥伺了一下她的表情。果不其然，她垂着眼睛，一副不知该说是落寞，还是悲伤，抑或是痛苦的模样。哈尔希洛看着看着，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老实说，老夫先前已经先派人前去K＆K海贼商会。」



赤胡左大臣告知了这件事。



「无奈艾梅拉尔杜群岛太过遥远，所以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如月是个默默力行『见义不为，是为无勇』这个道理的人。如果是他出面，甚至有可能让当年在对抗不死之王率领的诸王联合时，坚守中立的自由都市贝雷也站到我方阵线。」



「左大臣阁下，你那种美梦稍微做一下就好了！」



黑胡禁卫队长拍了桌子。



「那个人类最好有那种能耐！我们矮人不靠外人，一样能击败敌人！如今矮人们欠缺这样的气概已经欠缺到要命的地步！矮人变孬了，不再是男子汉了！现在我们必须重新找回身为男子汉的骄傲！」



「赤胡、罗炎。」



铁块王环视了左大臣、禁卫队长，还有在场的所有人。她的眼睛已不再闪闪发亮，现在的模样十分严肃。



「赫尔梅亚鲁阁下、艾洛塔利菲阁下、戈多海尔德、伊兹库希玛、尼尔阁下、哈尔希洛、瑟朵拉。寡人力量微薄，但还是想尽力而为，因此希望借助你们的力量。万一，这座铁血王国遭敌人攻陷，格林姆迦尔就会被半兽人和不死族大肆蹂躏吧。主导此次南征的是半兽人大王迪夫•果库恩，据说它统领、奴役半兽人各氏族，压迫不死族，各族都对它敬畏不已。这个危险的人现在企图一口气瓦解绝不屈服在半兽人之下的我们，确立它的霸权。我们是不会投降的，如今已无和平之路可走，矮人必须获得胜利。」



「遵命。」左大臣、禁卫队长和戈多海尔德都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应。妖精们优雅地将手抵在肩上行礼，哈尔希洛等人则是各自做了简短回覆。



铁块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代表会议到此结束。



大王迪夫•果库恩。哈尔希洛等人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看来他们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如今他们想尽量获取此次行动相关的资讯，豺狼人坑道的事自然不在话下，其他需要知道的事也一样重要。得赶紧收集情报，同时准备探索坑道。一决定好接下来该做的事后，就觉得前景变得稍微乐观一点了。



「啊啊啊。」



尼尔惊慌地从铁椅上站了起来，并且将手插进怀中。



「总帅的亲笔信函还没交给女王。」



铁块王在左大臣和禁卫队长的陪同下，原本已要离开房间，此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查看。这个时候有人打开了房门。



一名禁卫队的黑胡矮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他可能是看到铁块王的面容而大感惊恐，急忙退开跪趴在地。



「陛、陛下……！小、小的惶恐，竟然直视陛下尊贵的容貌……」



「什么事！？」



禁卫队长勃然大怒后，黑胡矮人抬起了头。



「是！小的有要事禀报！王国内突然出现敌人，现在正和我方交战中……！一般民众也都拿起武器应战，但好像已经出现许多伤亡……！」



「你说什么──」



禁卫队长无言以对，左大臣阿克斯贝尔杜用右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铁块王有一瞬间仰望了天花板，然而就只有那一瞬间。她比任何人都还要快打起精神。



「罗炎，你负责指挥王国内的防卫事宜，寡人这就来想办法善后。赤胡，你来帮忙寡人。」



「遵命！」



禁卫队长那副不像矮人的高大身躯，挟带着彷佛要撞破房门的气势，飞冲离开房间。阿克斯贝尔杜虽然苦恼到皱起满是红色胡须的脸，还是笑着说话，不过他应该只是强颜欢笑了。



「哎呀，被敌人抢先一步了，可敌人既然都打到王国内了，我们也只能拿出男子汉气概迎战。即使是老夫这个被称为弄脏布拉左德家胡子的人，身上终究还是流着矮人的血。陛下，这或许是老夫最后一次为您效劳了，但老夫会拚上这副老骨头的。」



「寡人还需要你的辅佐，没有你，寡人可会相当困扰。毕竟寡人没你那么会说话。」



铁块王重新面向哈尔希洛等人。她的表情虽然严肃，却毫不悲壮，看起来就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可能是装出来的，但如果是装的，她的演技实在无懈可击。



「这里是铁血王国，矮人的国度。若是让妖精族，还有人类的诸位莫名葬身此处，实在有损矮人的名声。因此我们矮人势必会杀出一条血路，让各位能够逃出避难。」



妖精族长赫尔梅亚鲁摇了摇头。



「陛下关怀备至，在下感激不尽。但是不管命运如何安排，我们妖精都会和矮人共同面对。这是幻影森林妖精们的集体共识。」



尼尔抓住哈尔希洛的手臂，不停开阖嘴巴以嘴型提问。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哈尔希洛看了瑟朵拉，瑟朵拉用眼神表达「你决定就好」。瑟朵拉并非在把责任全往哈尔希洛身上推，反而是非常信任哈尔希洛，觉得只要是他做的决定，跟着做基本上不会有大问题。



哈尔希洛喘了口气。他没有莫名充满干劲，没有想要逃避，也没有不知所措。哈尔希洛现在已经恢复记忆，所以也知道自己大概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他只要做好他自己，同伴们应该都会接受他的选择。纵使做出失当的决定，也有会指正他的同伴在，因此毫无后顾之忧。



「我们也要尽力提供协助。总之，大家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