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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暗黑兽(2 / 2)




骄傲什么的我才不管,但是被三浦红这样小看而不还手,我可吞不下这口气,我做得到的,我做得到,我没理由办不到……!



「哈利!诗羽琉同学就拜托你了!」



椋郎对哈利交代一句后,便从大型机械的阴影处冲了出来。



他才刚出来,火蜥蜴就从左上方逼近椋郎。它并非吐唾液攻击,而是直接冲了过来。椋郎虽想用黑犬之杖击落它,却被它一下子就避开了。



「可恶……!」



椋郎又往前踏了一步,虽然他想追击逃走的火蜥蜴,可是对方会飞。那样的高度根本打不到,而且它竟然还从那里吐口水——



「……卑鄙的家伙!」



椋郎尽可能不直视火蜥蜴,闪避着袭来的唾液。只要椋郎一动,火蜥蜴也跟着动作,火蜥蜴会追着椋郎过来。既然如此你放马过来吧……



丽和藏岛在工厂的正中央附近,而载着红的袼里在几乎是在两人的正上方,它正悠哉地盘旋着。



火蜥蜴——比刚才还多了啊。包括追着椋郎的那只,总共有五只吧。



而翼蜥是三只,不对,是四只,也就是说翼蜥也多了一只。



椋郎朝丽和藏岛冲了过去。



「——阿椋……!」



红转过头来,伸出沾满血的右手指着椋郎。



「大家朝阿椋攻击……!」



集中攻击吗?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



五只火蜥蜴和四只翼蜥,的确够格当我的对手,不,应该说够格过头了。数量姑且不论,那鳞片、那身形,还有那尾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啊啊啊……!」



丽用食骨丸将一只翼蜥一刀两断。因为它以椋郎为目标,屁股便对着丽,因此丽把握机会斩了它,做得好,丽!



「喝啊啊啊……!」



藏岛也和丽一样,朝着背对着自己的火蜥蜴高高跳起,将它抓住后摔到地面上,很好,要我夸奖你也没问题……!



「——还没结束哦……?」



是三浦红。她再次拿起小刀,这次在胸部连同内衣一起划出十字:接着她一将两小筒的液体洒在十字伤口上,立刻就有了反应——两只火蜥蜴出来了……



「你们给我上……!」



于是两只火蜥蜴从红的胸口飞起,这样就六只了吗。



赢不了。



太多了。



再说它们有鳞片、又是那样的外形,特别是翼蜥那尾巴更是没辄。



即使如此,既然话都说出口了,我就一定要做到……!



六只火蜥蜴、三只翼蜥,还有载着红的格里,椋郎一瞬间就把握住他们的位置,并且全部记忆起来。



椋郎并非预测到对方接近过来的角度、路线、速度,还有火蜥蜴吐唾液的时机,以此为根据采取行动,而是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来自后方的唾液、来自左上方的唾液、来自右方的突击、右上方的唾液、从后方而来的突击、右上方来的突击、左边来的突击、从左上方来的突击、从前方来的突击、从右上方来的突击,还有——



哔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椋郎闪过从正上方急速下降的格里,虽然本想用黑犬之杖击落它,但却被它躲开了,格里载着红再次急速爬升。



「——该怎么办……!?」



椋郎如此咒骂一声,就朝保护诗羽琉的哈利以及洛克所在的相反方向——也就是另一头的墙边奔去。



火蜥蜴和翼蜥追了过来,不过不论它们是要用唾液攻击,还是要直接冲撞过来,椋郎都已经看穿了,要躲过不是问题。



不过椋郎也只能闪避而已。



它们体型虽小却相当敏捷,而且还会飞。它们的攻击力并不强,不过也多亏如此,丽和藏岛才能平安无事;但因为数量众多,要将它们抓住解决掉极为困难,真是卑鄙的敌人。



只见前方有间建在工厂内部,像是组合屋的小屋子,那大概曾是间办公室吧。于是椋郎进入那间办公室,然后立刻转身回头,同时将黑犬之杖往上一挥,这一击刚好正中想冲进房间的火蜥蜴。



藏岛钻过被击飞的火蜥蜴下方,滚进了房间里。



不过我倒是要抱怨一下——



「呀……!」



藏岛你朝我撞过来做什么……!



「——呜……!」



椋郎被藏岛推倒,后脑勺差点重重撞击到地板。不过话说回来——那该说是惊人的重量感,还是压迫感,又或者说是触感……



「椋、椋郎大人!你没事吧!?」



「……没、没事——不,也不能算没事……」



该说是不小心,还是一时疏忽,又或者是被异常柔软的藏岛所压倒——的异常状况所导致的吗?椋郎竟说出这种不争气的话。



藏岛闻言用双手在椋郎的脸、脖子还有胸膛摸来摸去。



「咦、咦、咦……!?您、您受伤了吗!?哪、哪里……!?您是哪里不能算是没事!?椋郎大人!?」



「……不,我的身体没事。」



「那、那是什么问题……!?」



「是那些敌人——」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是马上后悔,心想还是别说比?好;然而藏岛按住椋郎两边脸颊,她的脸逐渐地靠了过来,椋郎或许是输给藏岛的压迫感——吧……?



「……很棘手。虽然并不是什么强敌,却难以排除,如果现在是夜晚那还有办法,但……」



「椋郎大人。」



「什、什么事——是说,藏、藏岛,你的脸靠太近了……」



「椋郎大人,我曾听说过一件事。」



「听、听说什么?」



「黑暗的深渊『※奈落』。」(编注:出自佛经奈落迦一词,为地狱的梵语音译。)



说着藏岛把脸靠得更近,两人的鼻子都快碰在一起了。



「——我们这些自夜晚而生的夜之眷属们,体液内蕴含着精气;夜魔只要利用这种精气,就能成为黑暗。不过即使在夜魔宗家……也只限于拥有强大力量的大人才能使用,那是到达真正黑暗的暗之神技,而这件事是我父母告诉我的。」



「那……那又怎样。」



「我的……」



两人的鼻子终于微微碰触到。不,应该说是——胸、胸部碰到下巴……



「请您使用我的……体液吧!只要椋郎大人使出『奈落』,那种敌人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



「不,那个——」



「请您使用吧!拜托您!我求求您……!」



「我的鼻子快被压扁了……」



「啊——失、失礼了……!」



藏岛的脸虽然稍稍退后,但是身体依然不肯退开。明明只是个变态女——不,应该说正因为她是变态女,所以相当积极。



也罢,一旦到了紧要关头就使出『奈落』——这个想法的确存在我脑海的一隅。这点我并不否认,而且老实说,现在我也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况且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可能又会让诗羽琉同学遭遇危险。



「……总之,你先给我退开。」



「是、是的。」



藏岛把身体从椋郎身上挪开,然后以正坐姿势坐在地上。



而椋郎则是坐起上半身,单膝立起,坐在藏岛的面前。



「也好,藏岛。我要使用『奈落』,把力量借给我。」



「乐、乐意之至……!那、那么——』



藏岛将双眼闭上,噘起了嘴。



「……喂,你在做什么啊?」



「咦?」



藏岛睁开眼睛,脸颊泛红地侧着头。



「……体、体液有很多种,我想说那就用唾液吧,这么一来果然还是、那个……用嘴对嘴……」



「为什么我非得吸你的嘴不可呀?用手指就可以了,用手指。」



「手、手指——吗……?」



「对,把那个——唾液沾在手指上。」



「是、是这样……吗?」



藏岛含住右手食指,然后用舌头舔舐。你、你那样是没错,只不过声音太大了吧?还有,你为什么喘成这样?甚至还发出奇怪的呻吟。



「……已、已经可以了吧。」



「啊——说、说得也是……」



藏岛从口中抽出食指,怱地露出诡异的笑容站了起来。



这样一来椋郎自然变成要抬头仰望藏岛的姿势,而藏岛当然就是往下俯视椋郎。



藏岛用左手撩起头发,右手食指伸到椋郎嘴前。



「来吧,椋郎大人,请舔我……舔翠子的手指吧。」



「什……」



为什么你要从本少爷上方——而且你喘着气,脸颊红踯,双眼闪耀红色光辉,你根本就是完全兴奋起来了吧?



「怎么了吗?」



「还、还问我怎么——」



「您不舔翠子的手指吗?椋郎同学?」



「——藏、藏岛,你这……!」



椋郎打算起身,干脆站起来,把藏岛按在地上,粗鲁地夺取她的双唇吧。不、不行,因为那样——



嘴对嘴不太妙,对方可是藏岛喔,不就是只个藏岛而已嘛。那又怎么样,亲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或许是那样没错,可是——



我还是办不到。



就在椋郎低下头的瞬间,藏岛更加肆无忌惮了。



「呐,椋郎同学,如果你想舔的话,我可以给你舔喔?」



「——唔……!」



「你想舔对吧?」



「不、不是,我……」



「舔吧,椋郎同学。尽情地舔翠子的手指嘛。」



什、什么尽情地舔啊。但是要突破现在这个局面唯有使用『奈落』,为此我需要藏岛的体液。



「还是说,你不想舔吗?你不需要吗?椋郎同学,那么……」



看到藏岛想要抽回手指,椋郎忍不住反射性地一口含住她的手指。



「啊……」



藏岛发出有些下流的声音,扭动着身体,但是椋郎毫不在意地舔舐她的食指。我必须先声明——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在对谁解释,不过我可不是想舔而舔,不是那样的。这唾液——眷属的唾液……好甜美。



这与砂糖的甜度不同,完全不同,根本相差甚远。



那是一种甘美。



甚至可以说是快感。



藏岛的唾液不断被急远吸收进椋郎体内,与原本积蓄的夜之成分结合,产生剧烈的变化,将身体重新改造。



变成别的东西——不,应该说是变成全新的存在。



椋郎的嘴放开藏岛的食指,然后站了起来,他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逐渐变化的身体。



「是夜晚……本少爷,将成为夜晚……!」



从内侧急速进行的变化,一口气到达了外侧。



黑暗从身上所有的孔穴喷出,椋郎在一瞬间变成黑暗集合体,已经逐渐变化的骨骼、肌肉以及内脏,这一切也都一起改变,这就宛如重生一般,不仅是形状,连大小也急速变化。



我——



现在的我——



是野兽。



是一只漆黑、漆黑、漆黑、全身漆黑,拥有七只蓝眼,有如巨大的狗,又像狼一般的「暗黑兽」。



暗黑兽的名字是迪伊。



藏岛坐倒在地,她注视着迪伊,看起来非常惧怕。



迪伊奔出房间后马上跳跃而起,用右前脚一击就把一只火蜥蜴踩扁,落地时一只翼蜥趁机袭来,被迪伊一口咬住撕成碎片。



接着又有两只火蜥蜴朝迪伊吐唾液,但迪伊并不在意,这种攻击对它来说不痛不痒。



丽就站在房间前方不远处,她脱下长大衣,身上衣衫凌乱;她挥舞着食骨丸,拚命地阻止敌人前进。



而丽回过头来看到迪伊,惊讶地张大了嘴。



「——啊……」



丽大吃一惊、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这时除了对迪伊吐唾液的那两只,另外三只火蜥蜴和两只翼蜥也一起袭向丽。



此时迪伊突然大吼,那是足以撕裂天地的咆哮,伴随着那声咆哮,迪伊的肉体上也出现龟裂。



只见黑色身体一裂开,就从裂开处长出八只细长的手。八只手爆发性地以惊人的速度伸长,将准备攻击丽的三只火蜥蜴和两只翼蜥,以及伺机攻击迪伊的两只火蜥蜴一举抓住,再将对手全部捏碎,剩下的一只手则抓了个空。



然后迪伊迅速收回八只手臂,悠然地迈出步伐。



擦身而过的瞬间,只听到脸色苍白的丽,以颤抖的声音问道:



「——您是……椋郎先生?」



「对。」迪伊回笞道。



那是人类一般的说话方式,但是却与人类的声音相去甚远,那声音有如大地轰鸣,又如低沉的雷鸣。



迪伊悠然前行,最后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载着红的格里。



「游戏结束了。」



「……你这——怪物……!」



红从背包取出了某样东西,与其说那是筒,倒不如说像个瓶子,或许她想用里面装的液体再次进行幻兽召唤吧。



在红行动前,迪伊便一跃而起,虽然没有助跑,但这一跳轻而易举地跳起五、六公尺高。迪伊顺势伸出两边的前脚抱住格里,并且咬住它的脖子,白色混浊的热血立刻喷了出来。



「——呀啊!」



瓶子自红的手中掉落,她紧紧抱着格里;然而她这么做必然就会靠近迪伊的脸,从近距离看到那七只蓝色眼睛。



迪伊一面望着红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一面将她和格里一起拉到地面。那与其说是着陆,倒不如说是坠落,在落地时格里的脖子已被扯断,小马大小的格里芬就此断气,徒留身体无意义地微微抽动。



而几乎垫在格里之下的红,落地时整个身体猛烈地撞向地面,此时的她不要说逃跑了,就连想动一下都办不到。



三浦红上半身裸露,那乳白色的肌肤上伤痕累累,沾满鲜血,只能发出阵阵呻吟。现在的她就像是贡品一样。



由于迪伊是只野兽,此时涌出的这股欲望、冲动,是非常接近食欲的破坏冲动。吃吧!吃吧!尽情啃食家伙吧。



这样也不错。



迪伊把已经开始溶解的格里移开,正准备压在红的身上,就在这个时候——



那家伙——



那家伙为什么?它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迪伊不知道原因,而他也不想知道,不过大概是躲在红的裙子口袋里吧。



那家伙从那里爬了出来,沿着红的腹部、胸部、脖子爬行,最后来到水泥地板上——它在红的脸旁回过头看向这里。差劲透了。



真的,差劲到不行。



迪伊——我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就是那家伙,光是看到我就害怕得发抖。



角质化的表皮——也就是鳞片;以及那体型——细长的躯体、尾巴、汤匙模样的头部,这一切都是那么地差劲。



如果是火蜥蜴或是翼蜥,那我还能勉强忍受,但那家伙就不行了。真的真的绝对不行,完全不行——唯有壁虎我实在无法忍受。



唯独壁虎……!



我是宗家中唯一的幸存者,唯有我,我是如何活下来,逃过一劫的?答案就是那个。



壁虎。



那时我变成一只壁虎。



当然不是我自己想变成那样的,而是因为某个古老的诅咒,被变成壁虎的模样,我才能逃过一劫。



以壁虎的身分逃走。



以那么恶心卑微的生物姿态,度过长久、遥远、十分漫长的岁月。别对我说「我懂这份心情」,因为旁人根本不可能理解。



而且,眼前的那只还是白色的。居然是白色的、居然是一身纯白色的壁虎!这更令人感到恶心了。这么可怕的生物不该存在这世上,这根本没有天理!



迪伊颤抖着身躯,不自觉地往后退。



接着,白壁虎张开了嘴巴。你只不过是十五公分长的壁虎,难道还想吓人吗?不过被这么丁点大的壁虎给吓住,我也有问题就是了——不过就算是想吓唬人,你的嘴巴也张得太大了吧!



它的嘴巴张开九十度,不,还要更大。你还打算继续张大吗?选不停吗?这样张开下去你的嘴就要裂开了喔。明明应该会裂开,但是却没有裂开。它的嘴伸长了,彷佛伸缩自由的橡胶一样,还在继续张开着,愈伸愈长,然后从它的嘴里——



出来了。



有某个东西伸出来了,是手。



那是人类的手臂。



再来是脸。



因为那是壁虎的嘴,所以嘴巴里面照理而言应该是壁虎的内脏才对,难道不是那样吗?



不是的。



不然人类是不可能从那里爬出来的。



「啊啊……」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



她从白壁虎的嘴滑了出来,她——有一头如银线束起般的美丽头发,榛子形状的眼睛,如同猫眼般微微上翘,嘴唇圆润,脸颊虽丰腴但下巴尖细——她的相貌完全没变。



她当时穿的是以黑色为基调的侍女服,现在穿的却是白色的衣裳。



即便如此,她依然和当年一样。



我不可能认错。



她总跟在我身边,也曾陪伴我睡觉,她曾紧抱着我,对我说我就是她的一切,也叫过我的名字。



「——塔亚奇娜……!」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



洛克在稍远处叫道。



但不论是迪伊的声音还是洛克的声音,塔亚奇娜似乎都没听见的样子。



距离如此之近,她不可能听不到,但塔亚奇娜只是瞥了迪伊一眼便弯下腰,将手探入依然张得很大——如呼啦圈般大的白壁虎嘴里。



然后塔亚奇娜抓握了某个什么东西,将其往外一拉。



那不是什么东西,又来了。



又是人类,至少那是一个有着人类外表的男人。



塔亚奇娜一口气把男人拉出来之后,白壁虎的嘴一瞬之间就恢复到原来的大小。



接着白壁虎爬上塔亚奇娜的脚、腰、背后,之后停在肩膀上。



喂!



这不是开玩笑吧……?



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拜托了。



因为……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塔亚奇娜现在会站在这里?



为什么塔亚奇娜会和那个男人——偏偏是和那个男人一起出现……?



一眼看去,从男人的外貌来看,别说是要分辨国籍了,连人种都是个谜。



男人一身西装笔挺,彷佛像是要出席社交界活动一般,他头上戴着帽子,左手握杖,右手抱着一本看起来相当陈旧厚重的书——哎,虽然他的皮肤未免过于白皙,但是相貌出众,若真的进入社交界,想必会引起那些上流阶级夫人们的骚动吧,只不过正常的庶民,大半都会认为他很可疑吧。



迪伊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东方博士』基克理德……!」



基克理德对迪伊不屑一顾,他将手杖递给一旁的塔亚奇娜,并摘下了帽子,然后以优雅的手势梳理头发,接着重新戴好帽子,并小心翼翼地将位置调整好。



「嗯……好了。塔亚奇娜,把手杖给我。」



「是的,基克大人。」



塔亚奇娜毕恭毕敬地将手杖递还给基克理德。



现在基克理德所在的场所,过去是我站的位置。两人独处的时候则并不是这样,而是更加地亲密,但是在人前,塔亚奇娜就是像那样侍奉我。



可是究竟为什么?



塔亚奇娜是服从夜魔的夜之眷属。



而且也是我的、是只属于我的专属侍女。



在我懂事的时候,她就已经陪在我的身旁了。



那个时候塔亚奇娜虽还年幼,却不辞劳苦地照顾我。



然后,那一天——



在夜魔一族灭绝的那一天,塔亚奇娜为了让我逃跑,对我施加了古老的咒术。



壁虎的诅咒。



尽管那是下下之策,不过我也因此得以存活。



虽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但我无法接受现在这个状况。



我怎么可能接受。



「哎呀哎呀……?」



基克理德装出一副现在才发现迪伊的态度,以参观奇珍异宝般的眼神注视着迪伊。



「原来是黑暗的深渊『奈落』——暗黑兽迪伊啊,自从那天消灭掉古老夜魔一族那帮废物,之后就没再看见过了呢。」



「……你这家伙……!」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那一天指挥白之血族袭击夜魔的人,就是你!



而,在你身旁——



「为什么……!?塔亚奇娜!为什么你会跟着基克理德……!?」



这时塔亚奇娜才终于望向迪伊,然而她那对榛子般的双眸就像廉价玻璃珠般,不带一丝感情,也没有回应。



基克理德皱起眉头,好似迪伊问了个愚笨的问题,他俯视着迪伊,明显是在嘲笑他。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你。



你对塔亚奇娜做了什么……!



「——少爷!不可以……!对手是……!」



我完全不能理解,洛克到底有什么理由阻止我。他是敌人,是敌人啊,这家伙才是敌人,现在就在眼前,而且他还对塔亚奇娜……!



迪伊正想扑向基克理德,塔亚奇娜却挡在两人之间。



难道你想保护基克理德吗?



你想保护仇敌吗?



而且还是从本少爷手中保护他……



迪伊不得已只好跳向右边,想绕过塔亚奇娜袭向基克理德,塔亚奇娜虽只是转向这边,但基克理德却和她不同。是那本书。



「真是愚蠢。」



他翻开了书。



「驴马之书,P113——『迫击之强风』。」



驴马之书,又被称作※A书,此书记载了古今东西的魔法、妖术、秘书,是本可怕的魔术书;只要打开此书并念出里面的项目,那项法术就会发动。(译注:驴的学名是Asinus,此处取第一个字母A。)



那项法术就是『东方博士』基克理德的神无式。



千之魔法使。



从基克理德脚边卷起一阵风,那阵风宛如固体一般,又像巨蛇似地,以超过每秒一百公尺风速袭向迪伊。



迪伊不明白那瞬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全身受到激烈冲击,连抓住水泥地面都做不到,只有这一点是绝不会育错的。



迪伊本想着陆,可是实际上他却几乎是重重摔在地面。它翻滚了几圈,全身撞击着地面,若非它此时是迪伊,骨头以及内脏可能都会震得粉碎吧。



但因为他是迪伊,所以总算是没事。随后,迪伊马上站起来发出咆哮。



那是撕裂天地一般的咆哮,同时迪伊的身体也随之出现了龟裂,从那些龟裂中伸出了八只细长的手。八只手激烈地伸长,从四面八方——当然是绕过塔亚奇娜——企图捕捉基克理德。



「驴马之书,P241——」



然而基克理德再次翻开了A书。



「『马萨达的城墙』。」



是地板。水泥地板一边碎裂,一边堆积成一堵城墙。那的确是城墙,这即席而成的城墙,转瞬间便围住基克理德和塔亚奇娜。



迪伊的八只手撞上城墙,将之贯穿——但在那之前,有人从城墙内部跳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基克理德和塔亚奇娜。



而且令人恼火的是基克理德竟抱着塔亚奇娜。塔亚奇娜身体横躺,被抱在基克理德的怀里,她为了自己侍奉的男人翻开了那本书。



「驴马之书,P427——」



基克理德用那严肃得令人不快的声音,宣读塔亚奇娜所翻开A书的项目。



「『金刚杵的白色雷霆』。」



迪伊收回八只手,同时不自觉地抬头仰望,他目击到的是一道光。



一道纯白、耀眼、闪耀着光辉的——光之奔流,或者该说是瀑布,冲破了废工厂的屋顶,直直冲刷下来……!



已经不可能躲过了,想躲也没用。因为那道光已经逼近到眼前。不,不是在眼前,而是这里,啊——











ʲ



么——



…………



——……我的身体一定已经粉碎,脑子也都被打散了吧。因为此时眼前的一切都变成纯白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所以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思考——我还能思考,也就是说我还活着……吗?



迪伊睁开了眼睛。不,现在已经不是迪伊了。



这副身体已经快要不是迪伊了。与眷属体液结合发生变质的夜之成分,大半已开始剥落,尽管还看得出暗黑兽的影子,但是却几乎已经是高夜椋郎了。



椋郎趴在地上。水泥地板被白色轰雷挖去了一大片,现在只剽下一片坑坑凹凹的地面。



「——椋郎大人……!」「椋郎先生……!」「少爷……!」



我听得到藏岛、丽还有洛克的声音——虽然听得到声音,可是却看不清他们的样子。我的眼睛明明睁开着,但我眼前的事物却一片模糊。哈利,哈利在吗?诗羽琉同学她……



我要站起来。



我必须站起来才行。



——『东方博士』基克理德。



那家伙很危险。



不管是藏岛、丽、洛克还是哈和都赢不过他,他们不可能赢得了。我必须想想办法——必须由本少爷来……!



棕郎爬起来,双手撑着膝盖,总算是站了起来。



而就在他站起的这段期间,变质的夜之成分也不断地剥落,椋郎即使不断地眨眼睛,却依然看不清楚。



一切都很模糊。



不过他还在那。



我看得到他的身影。



「似乎做得太过火了……?」



基克理德。



「可恶的夜魔幸存者明明是不能杀的,可是我却——不,不对,那只是你太过软弱、贫弱又不成材吧。夜族遭到曝光,逐渐迈入死亡,然而身负复兴重责大任,可笑且可恶夜魔的最后宗子,竟然只有这点能耐——」



椋郎虽然看不清楚基克理德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但是他在嘲笑椋郎;而且,塔亚奇娜就在基克理德身旁。



「真是让人扫兴啊,你这废物宗子——克洛斯迪安·吉斯特·哥但。」



「……不准、叫……我的名字!」



「哈哈。」



基克理德笑出声来,然后掩住嘴巴。



「——失礼了。不,只不过……在说出这种装模作样的台词之前,你是不是该先考虑一下自己所处的状况呢?毕竟,你接下来可是会尝到更大的屈辱哦?不过那耻辱与微不足道的你很相称就是了——塔亚奇娜。」



「是,基克大人。」



塔亚奇娜离开基克理德的身边,弯下腰捡起某个东西。



那并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或许是失去意识了吧,光凭肉眼无法看出她是否还活着,总之那个人就是三浦红。



此时椋郎的视野终于清晰起来,塔亚奇娜肩上的白壁虎爬到地面,张开了嘴巴。



和那时候相同,白壁虎的嘴巴一直张开,张到有呼拉圈般的大小,然后塔亚奇娜有如丢弃垃圾般,把三浦红抛了进去。



「就是这样。」



基克理德提起帽子,微微地敬了个礼。



「我就放你一马,很感激我吧?你就一边感激流涕,一边为无法替同族报仇的那份软落感到羞耻吧。」



「……等等。」



「你叫我等我就等?天下哪有这种呆子啊?」



「……等……!」



「再见了,宗子——保重!期待下次再见罗!」



「等一下……!」



椋郎拚命地伸出手,但是他却碰也碰不到,只见基克理德投身于白壁虎口中,接着,她也——



「塔亚奇娜~~~~~~~~~~~~~~~~~!」



我明明在叫你的名字。



本少爷明明在叫你的名字耶。



想跑过去,但膝盖却软弱无力,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抬头一看,塔亚奇娜和他的眼睛对上了。



然而塔亚奇娜仅用像是看着物品的眼神,朝我瞥了一眼。



然后她就走了。



往白壁虎的口中一跳,塔亚奇娜也消失不见了。



荒废的工厂里,只有泣不成声的恸哭,在四周回荡良久、良久。







——朗古弗洛伊德大公国。



它是一个位于西欧、版图极小的君主立宪国家,但其历史可追溯至西元一千年。



约有十万多人口的首都朗古弗洛伊德是世界屈指可数的富裕都市。市中心有圣玛利亚大教堂和政府办公大楼,而副都心则有欧洲司法法院以及欧盟统计局等欧盟机构。



朗古弗洛伊德在过去只是一个贫穷的农业国家,但在那之后,朗古弗洛伊德在重工业取得惊人的进步,因而打下国内的经济基础;现在的朗古弗洛伊德已是欧洲首屈一指的知名金融大国。



大公宫殿是在十五世纪时,为用作市政府办事处而建造;而其作为宫殿使用,则是从十九世纪末开始。



在宫殿内的大公办公室中,历代大公收集的美术品被随意地陈列于此;即使如此,只要是谶货的人看见,大概无不瞠目结舌、赞叹不已吧。然而,此时聚集在这个房间,围圆桌而坐的男女之中,却都对那些展示品不屑一顾。



在那之中有身穿西装的人,也有身穿气派的礼服、胸前佩挂勋章的人;有身着敞胸礼服的妙龄少女,甚至也有将小小身躯埋在豪华椅子中的年幼孩童。



朗古弗洛伊德大公国的通用语是法语、德语以及朗古弗洛伊德语;然而在这个小而强的国家,英语自然不用说,不懂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或荷兰语的人反而是少数。围在圆桌前的男女们当然也都能将那些语言运用自如,只不过他们通常用的是德语。



「——宗子果然在日本吗?」



胸前挂着勋章的壮年男人,低沉地哼了一声。



「若说是不出所料,倒也真是如我们所料。对失去住所的古代种而言,那块土地正是方便他们藏身的地方。」



「幸存下来的夜魔眷属们,大多也都逃去远东了对吧?」



一位只能以妖艳形容的金发女人面露微笑,她将两肘往桌上一撑,极度丰满的胸部被挤得更加突出,然而她的眼神和表情却和女童般天真无邪。



「但是对他们而言,中国的朔氏可是死对头啊。呵呵。朔氏以上海的内侧世界为据点,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在许多方面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嘛。那些人对自己以外的种族可说不上宽容喔,呵呵。」



「是北边,还是往南迂回呢……」



身着一身笔挺的英式西装、眉清目秀的青年,啜饮一口红茶后说道。



「不用经过中国的路线多得是吧。总之,大目天虽然懦弱,但作为一股势力绝非弱小。」



「说他们懦弱不会太低估他们了吗?『天使之手』阿曼巴哈。」



勋章男扬起一边眉毛望着青年。



「大目天虽然行事慎重,却是极爱面子,如果做出伤害到他们自尊心的举动,他们大概立刻就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吧。」



「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和那些人相处融洽,呵呵。」



女人轻声一笑,戴着墨镜、身着白军服的秃头魁梧男子用手掌数度拍击圆桌,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唔哈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珂能。」



「全~部~杀·光♪全~部~杀·光♪全~部~杀·光♪」



一个年轻女人一边唱歌,一边左右摇晃着身体,她也穿着白军服;而那名妖艳却又稚气的女人也附和军服女,为她打起拍子。



「还不停下来吗!」



那为名叫阿曼巴哈的青年好像受不了他们似地,望向坐在秃头军服男和军服女之间的少年。



「这里可不是游乐场,『乐团指挥者』罗榭。」



被称为罗榭的少年伸出两只手指,拉住嘴巴两端做了一个鬼脸;随即军服男和军服女马上安静了下来。



「闭嘴。我看你是害怕大目天那种货色吧,阿曼巴哈,你这个胆小鬼。」



「哎呀,阿曼巴哈已经吓到腿软了吗?呵呵。」



妖艳且天真无邪的女人对阿曼巴哈笑道。阿曼巴哈耸耸肩,微微地摇头。



「提起朔氏的人可是你耶,海尔米涅。撇开他们不管而去攻打大目天并非良策,如何?大公殿下,你也这么觉得吧?」



「我也有同感,『天使之手』阿曼巴哈。」



被称作大公殿下的勋章男深深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计划目前都进行得很顺利,不过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为今之计,应该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熟知那片土地的『东方博士』吧。」



「别开玩笑了。」



罗榭少年那张可爱的脸顿时扭曲,秃头魁梧男和军服女也都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那么好玩——喔,不,是重要的工作,怎么能只交给基克理德一个人!我也要去日本!我说要去就是要去!」



「保持肃静,『乐团指挥者』罗榭。」



大公殿下平静地告诫罗榭,接着转过身面对一位坐着过大的椅子上也不显得慌张、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孩——那位少女大概十岁左右,却长着一头纯白色的头发,双瞳如同彩虹般闪烁着七彩之色。



「开祖您的意见如何?」



「不用着急。」



少女微微笑道,手中把玩着一个赎罪十字架形状的首饰。



「在白之血族的面前,道路自会敞开。我等只要前行即可——在白色之血的引导之下。」







在土耳其共和国东部,黑海沿岸的城市特拉布松郊外——



现在是夜晚。



一匹狼奔驰在夜晚的森林里,它正被人追赶着。这是家常便饭的事,这匹狼一直都是这样逃亡至今。



但是它也差不多要和这习以为常的逃亡生活说再见了。



它本来就不是单纯地在欧亚大陆上逃窜。它欺骗敌人的耳目,虽然偶尔被发现而受到追捕,不过她或是击退或是摆脱追兵,在此同时也一边收集着情报;比如敌人的动向、配置和战力——以及敌人在探寻什么。



另外也有其他人和它做着相同的事,而它和他们也互相保持连络。



而就是那条管道,刚才为它带来一项重要的情报。



终于确认到宗子大人依然存活。



正确地说,敌人也已经掌握了宗子的所在。



地点在远东——



日本。



狼伸展开四肢疾驰着,它突然感觉到一股凶暴的杀气,立刻往左前方一跳,躲进树的后面。只听到锐利度和激烈度都经过消音器弱化的枪声响起,子弹随即穿过了狼方才所在的位置,之后又传来枪响,然后再一次,枪声连连不绝。看来枪手不只一个,两个人,不,是三个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铅弹,那么就算被打中也不会怎样;但是若是被打中而弄乱了它美丽的黄金毛皮,那它的心情可就不爽快了。只见狼伸出前爪,抓在树皮上,就这样爬上去它倒也不是办不到,不过还是换个形态比较好吧。



于是金色的狼混入黑暗当中,幻化成完全不同的生物,一声不响地爬上树。



不久后枪飨停止,三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身上的服装各异,虽然佯装成普通人,但是他们的血液一定带有一些白色混浊吧。他们是白之血族的手下。



狼决定守株待兔。



它等到两人经过,最后一个人走到正下方时——就是现在。



瞬间它一跃而下,同时再次化身成金狼,咬住了男人的脖子并扭断。



混浊的血液特别难喝,难喝得让它不禁要皱起眉头;然而皱眉之前,它必须先把事情办完。



剩下的两个人回过头来,金狼飞扑到想先开枪的男人身上,把他的手连同手枪一起咬断;而另一个人正想开枪,金狼却已经压低身子冲进他的怀里。



金狼压倒男人,抓破他的咽喉后迅速跳开。先前那个男人尽管失去一只手,仍想从腰间拔出短刀,不过却已经为时已晚。金狼将那男人撞倒,并迅速地给他致命一击。



男人坐倒在地上,脖子不断冒出鲜血,他仿有一点气息存在。



金狼在那个男人面前化为人形,露出裸体。



男人露出一副呆愣的——不,应该说一副陶醉的表情,仰望原本是金狼的人。



她的外表远比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要年轻,大概只有十二岁或十三岁吧。



「再见。」



她轻笑着,接着朝男人眉间狠狠踹了一脚。



那一瞬间,男人大概是将少女的裸体烙印在眼帘后才断气的。



「——日本……啊,好远喔。」



她撩起华丽的黄金色长发,望着挂在夜空的明月。



「原来你在那里,你一定一人孤军奋战吧。不过,已经没事了。夏莉会赶到你身边。很快会赶到你身边。再等我一会儿……」



金狼族的女族长夏莉·兰思邦,在她那微微隆起的胸前,有如祈祷般地合起双手。



「哥哥,等等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