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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2 / 2)


  受宠的高傲,不受宠的柔弱,很好理解。

  公主从前也是前者,所有天之娇女的娇蛮傲慢,她身上都有。

  只不过十年过去,这些流于表面的肤浅,终于蜕化成别的东西。

  但她现在更关注苏芳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朱管事曾说过,苏芳缠足,由此推断她可能从南朝宫廷或某个王府出来的。

  “苏娘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想必在数珍会也身居高位,被委以重任。”

  苏芳道:“上回殿下敢孤身闯入地下,这份勇气肯定是别的公主没有的,我便是在数珍会混得再好,也不过是见不得光的乱臣贼子,在殿下面前不值一提。我也知道殿下想问什么,我可以透露一些——确实有人通过数珍会,想要以殿下你为财货,贩卖到南边去。数珍会那天拍卖,最后一件珍品,原本是公主殿下你,只不过后来捉不到殿下,反倒被掀翻巢穴,也是我们失算了。”

  之前那个绛袍内宦临死前就已经说过这件事。

  他说数珍会竞拍的最后一件珍品,正是刚刚归朝的公主,现在在苏芳口中得到证实,真实度自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公主想到那天看见的藕色衣裙,就道:“那天杀了绛袍内宦灭口的,是你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苏芳微微一愣,点头承认:“公主好记性!”

  公主就道:“既然你那天把人灭口,现在又主动提起,还特意选我为质,是不是有话要另外与我说?”

  “殿下反应好快,又说话爽利,果然与我见过的贵胄女子截然不同!”苏芳言笑晏晏,“不错,我的确想告诉公主,要杀你的人从此地一路排出去,若公主想平安回到京师,要度过的难关恐怕还有许多。”

  她见公主面色平静,心里又高看了一点。

  公主虽然早有预料,但仍忍不住要问一句:“为何?”

  苏芳:“我不知晓,那些贵人哪里会将这种事情与我商量?我只是因为执行任务,成为其中一环,方才窥见一些内情。我只知道,数珍宴上,想卖殿下的人,在朝堂里,而想买殿下的人,在南方。殿下毕竟是堂堂公主,奇货可居,买的人,心思可以理解,敢卖的人,才是肆意妄为。”

  “另外,听说长安还有些人,不希望你能活着回去,所以才会在你入城那天行刺,至于他们是什么来路,我便不晓得了。我只知道,想要公主死的人,有许多,原因不一,目的不一。”

  公主:“好,我不问其他人,既然数珍会只想卖我,而你又是数珍会的人,那上次官驿下毒的事情,又作何解释?”

  苏芳:“这正是今日我找殿下说话的原因。数珍会内也有势力之分,也有争权夺利。我接了命令,只给公主下些迷昏神智的药,正好又有别人得知消息,借我之手,在同样的饮食里下了致命毒药,说起来也是我失察了。”

  公主:“你的意思是,都护府里不止有你,还有其他潜伏之人?”

  苏芳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李都护上任三年,所有精力都用在对付柔然上,对后方,只要粮草给足,兵马强壮,他就可以不管,更何况,当时李都护还没能名正言顺主理西州政务,不好越俎代庖。结果柔然一败,张掖积弊就暴露出来,好像显得他很无能,其实数珍会在地下经营,自沈源在时就有了,此地从前也不完全被朝廷管辖,这些情况,殿下您也是能猜到的。”

  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却也已经回答了。

  “原先,我是不准备说这些,但您的反应委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也没想到殿下敢亲自闯到数珍宴上去。当日我卖面具给你们时,就已存了私心,没有马上将你们的行踪上报,而是等你们到了数珍宴再报,如此李闻鹊能有时间赶去支援你们,我也算是间接救了你们吧?”

  公主和陆惟在推测卖面具的芳娘子与厨娘苏氏是同一个人之后,就产生不少问题和困惑,如今也算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一解开疑问了。

  苏芳继续说道:“反正我如今在数珍会也待不下去了,不如对公主报以善意,若公主能平安活到京城,甚至更进一步,还请日后看在我此番将功折罪的份上,方便时高抬贵手。”

  她以为公主肯定会追问数珍会里的秘辛,谁知道对方话锋一转。

  “你为何在数珍会待不下去了,总不会是因为数珍宴的失败吧?”

  苏芳叹了口气:“这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想必殿下也听说过,数珍会每年都会举办数珍宴,拍卖天下各处得来的珍奇,这里头有些珍奇,来路不明,是经不起深究,也不能见光的。”

  公主还能自我调侃一下:“比如我吗?”

  苏芳现在觉得,这位公主何止是与她见过的不同,简直不像个公主了。

  对方虽然也带着温温柔柔的笑,但苏芳看不见她脸上有一丝身为人质的被动,或者听见自己被多方势力追杀的焦虑无措,那双眼睛里反倒闪动饶有兴致的光,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情,迫不及待想要去尝试。

  有些人竟会觉得这位和亲回来的公主好拿捏?

  她这样的人物,不是无知无畏,便是……

  苏芳没有想下去,她回答公主的问题:“不错,因而数珍宴上,会来许多固定且重要的客人,这都是多年与数珍会来往的合作对象,哪怕东家不亲自前来,也都是有头面的管事或副手。结果我头一回承办,就把事情搞砸了,不仅死了许多人,连带数珍会在张掖郡数年的布置,也都被你们一扫而空,剩下那些,已经不成气候。上面大发雷霆,我若回去,就得领罚受刑了。”

  公主:“所以你不想回去了。”

  苏芳:“殿下英明。”

  公主:“看来数珍会也不是管得很严,你想走便走,不怕被追究报复。”

  苏芳:“我与其他人不一样,不是数珍会里的嫡系,之所以会进去,是因为我有个弟弟,在南朝宫中做事,我想与他有个照应,否则自由自在,岂不乐哉,为何要变成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这个答案,也勉强能解释她为何是缠足,因为他们姐弟俩都是宫廷出身。

  公主心下千回百转,问出口的只有简单一句。

  “你弟弟不在了?”

  苏芳嗯了一声:“他死了。死了有一阵,消息才传过来,他们还想瞒着我。”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稀松平淡,像在说刚吃了饭,实在瞧不出她与那弟弟有何深厚感情,可她又说自己是为了弟弟才帮数珍会做事,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既然他死了,我又犯了大错,不如还是一走了之。”

  公主道:“你忘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苏芳歪头。

  公主:“你肯放我走,有没有想过,我肯不肯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