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恙假装担忧地点点头。敛下眸子将眼里的莫名情绪掩盖。

  “正好今天司机送你去学校的时候我跟着车，送完你就去医院。”温韵华看她没什么胃口，给她拿来果酱，一边亲自涂在她的吐司上一边说道。

  苏无恙收拾好东西先行出门，走到车子旁边的时候，身体骤然僵住。

  江子陵撑着伞静静地站在宋家门口，深邃的眼睛含着千言万语，从她出门的那一刻就再无旁人。

  苏无恙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飞快坐进车里。

  过一会儿温韵华也走出门来，看见那个宛若雕塑的少年的身影也有些惊讶：“子陵？上车带你一块吧。”

  江子陵扯起嘴角温温润润地笑着：“谢谢阿姨，还是不了，我正好看看雪景。”

  车子启动，在雪地里走得比较慢，走了几百米后苏无恙才敢悄悄回头看。

  那个撑着伞的少年还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漫天的雪花肆虐，他却不曾施舍一眼，唯独只装得下那渐行渐远的私家车。

  苏无恙飞速地转过头，暗暗压下心头那一丝苦涩。

  正巧坐在前座上的温韵华此时开口：“恙恙，高考完就要终审了，我明年上半年也挺忙的，就像最近这样经常不着家，有什么钢琴上的问题记得问哥哥。”

  苏无恙很配合地点头。

  “你哥哥以前很喜欢钢琴的，尤其是有一次钢琴比赛之后就开始拼命练琴，明明那次钢琴比赛他拿了第一来着。而且还经常会问我，你妈妈下次比赛会不会来，后来再也没见到你妈妈之后就渐渐失去了练琴的乐趣了。那会我差点怀疑你俩抱错了，你妈妈才是慕辰的亲妈妈呢，”说道往事，温韵华打开了话匣子，“对啦恙恙，圣诞节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苏无恙轻轻摇头。

  “我记得阿瑾说你最喜欢过圣诞节了……你来宋家两年，每次圣诞我都没空陪你过，今年我一定赶回来陪你过好不好。”温韵华柔柔笑道，跟后座那个乖巧的小姑娘对了个眼神。

  苏无恙眼睛一热，罕见地没有再带上她已经习惯的甜笑，默默应声。

  温韵华真的将她当作女儿看待。

  而她却盘算着怎么报复她的儿子。

  自己的复仇计划，在无形中伤害了江子陵，将来还会伤害这个视自己为己出的善良的妇人。

  自己做的真的对吗？

  ……

  【身是菩提树, 心是明镜台. 时时常拭免, 不使染尘埃】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染尘埃】

  苏无恙摘抄完这两句偈语后，便两眼放空了。

  讲台上的文青语文老师连续不断地输出中：“这首偈子可以看出慧能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后世有人说他是十世比丘转世，他这个偈子很契合禅宗的顿悟的理念。是一种出世的态度，主要意思是，世上本来就是空的，看世间万物无不是一个空字，心本来就是空的话，就无所谓抗拒外面的诱惑，任何事物从心而过，不留痕迹……”

  苏无恙再次默念了第二句话。

  如果放下执念……

  黎洛，你会不会怪我？

  苏无恙悄悄转了转眼珠，看向左边的江子陵。却毫不意外地遇上了他深邃的眼神。

  两人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早晨那场相遇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她瞥见他放在桌下的手掌死死握紧，心中又是一揪。

  她转过身来，闭上眼睛，暗自叹口气。

  虽然她对江子陵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但她会去试着接受他的感情。而在那之前，她需要处理掉一些旁的琐事。

  比如宋慕辰。

  一切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

  平安夜的那天破天荒地遇上了周末大休，苏无恙窝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看着外面的雪花，耳机里放着轻音乐。

  温韵华还没回来，下午苏无恙放学之后收到短信，说她已经上了飞机了，正在往家赶。

  苏无恙抬眸，居然看到了星星。

  在帝都，看星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苏无恙静静地数着星星的数量，有一阵子会感觉似乎这个场景以前也遇到过。

  但自从八岁之后她跟着母亲奔波劳累，再无兴致观赏什么星星，怎么可能有如此惬意地数星星的时候呢。

  两年前母亲告诉她，她支付不起她高额的治疗费用了，她养不起这个女儿了，所以将她送到宋家，但她会抽空来看她。

  但是两年过去，母亲从未来过。

  苏无恙自嘲一笑。

  玄关处似乎传来声响，苏无恙拿下一边的耳机，懒懒回头，看见一个被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即使穿的那么厚，还是能看出衣服里清瘦的身材。他进门后第一眼就锁定了自己，僵硬地立在门口，没有了动作。

  宋慕辰今天出院了啊。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像还没好全，但是听说明天就要去参加奥赛了，所以才提前出院吧。

  苏无恙不感兴趣地回过头来，重新戴上耳机，嘴角轻轻牵起。

  终于可以解决掉这个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