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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2 / 2)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桓羿其实并不明白“天下”意味着什么。当初太宗皇帝虽然偏爱他,但其实并没有将他当成储君培养过,所以桓衍最终上位,桓羿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至少在那时,野心勃勃,想要做出点儿事情来的桓衍,是比他适合的。

  直到甄凉告诉他,宸妃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桓羿这才像是从大梦之中清醒过来,开始有意识地去接触权力,只有这样他才有能力跟桓衍博弈,最后为母妃讨个公道。

  归根结底,一切都出于私情,并没有多少公心。

  只不过他的本性,让他很难像桓羿那样不将人命当成人命。尤其是去过江南赈灾,亲眼见到流民遍地之后,桓羿才终于意识到,落在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对付桓衍只是第一步,那之后的朝堂该如何,百姓该如何,大魏该如何,反而才是更长时间里他需要面对的问题。

  可是说来说去,这些东西,桓羿其实并不在意。大魏将来由谁来继承,他不在意,天下人乃至后人如何评判他,他也不在意。他会做自己该做的事,也希望在某些私事上,顺着自己的意。

  而那仅有的私心,毫无疑问,他都给了甄凉。

  不可否认的是,直到现在,桓羿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天下为公的心,反而更多地是一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同理心。因为他希望自己和甄凉能安安稳稳地生活,所以推己及人,也希望天下人都能如此。

  既然没什么野心,也不想让自己名传青史,那这些风评自然就影响不到他了,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很自然的。称不上什么牺牲,也不必看得太重。

  桓羿自己没有看得太重,也希望甄凉不要过分在意。

  总而言之,与其为那些外面的纷纷扰扰担心,不如想想入宫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有什么想做的事。

  甄凉看完这封信,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被他说服了。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更改最终的命运,按照最糟糕的情况来看,他们只剩下十几年的时间了,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动荡和波折,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能过得更自在。

  再说,桓羿这样为她着想,她又怎么忍心拂逆这片心意?

  唯有把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更好,才能让桓羿的这种妥协与牺牲更值得。

  想明白这一点,甄凉便真的开始计划起将来进宫之后的事了。肉眼可见地,将来宫里会只有她和桓羿两个人,纵然帝后的排场再大,也用不上现在这么多人,正是最好的革新之机。

  空置的宫殿要用来做什么,多出的人手如何安置,这些都是需要她这个皇后来操心的。现在开始考虑,并不算早。

  身处其中的时候,会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很慢,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要等的日子还有很久。然而等到一切过去,再回头去看,又会生出一种时间走得太快的错觉。

  等到甄凉大致理清楚了自己要做的事,两个月的时光也就飞一般过去了。

  大婚的日子近在眼前。

  ……

  本朝没有天子娶皇后的先例,不过前朝是有的。

  既然是开大魏之先例,那自然不能一切照搬前朝,但是又不能相差太多,所以为了这大婚的典礼和流程,礼部的官员们是愁白了头发。跟这方面的阻碍比起来,准备各种大婚所需要的物品,反而算是简单了。

  而且更大的阻碍来自皇帝。当礼部一干官员经历热烈的争吵,终于勉强得出了一个结论之后,送到御前,皇帝却往往只有两个字:重做。

  就这样,整个大婚的典礼和流程,几乎是一点一点磨出来的。等到一切都确定的那天,礼部许多官员差点儿直接倒下起不来。——支撑着他们艰难爬起来的,是接下来还有实际安排大婚诸多事宜的工作要做。

  若说这新定下的典礼之中,跟前朝乃至历朝历代都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增加了天子亲迎这个环节。

  在这之前,无论哪一朝都没有这样的礼节。有些是秀女直接留在宫中备嫁,自然就省去了这个环节;有些是礼部选出使者代为迎亲,皇帝只需要待在皇宫中等候,但归根结底,内里的意思都是“卑不扰尊”。

  结果到了桓羿这里,他直截了当地提出,周公制礼,乃为天下表率,六礼之中既然有亲迎一项,天子如何能免?

  所以到了大婚当日,他得以像是任何普通的新郎那样,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去迎接他的新娘。

  遗憾的是帝王出行,会有禁卫军开道、净街,不允许普通百姓在附近围观,以免引起事故,或者让刺杀者隐藏在其中。这也导致桓羿的这份喜庆,没能跟京城百姓们分享。

  不过这并不影响京城百姓们对这件事津津乐道。他们藏在附近的街衢之中,远远地看一眼,就觉得自己似乎也参与到了这件盛事之中,与有荣焉了。

  桓羿骑在马上,视野极佳,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些远远围观的百姓。

  他想了想,放慢速度,让后面的侍卫首领跟上来,然后吩咐了一番,这才继续往前。

  没多久,就有禁卫军抬着一筐一筐的铜钱来到各处百姓聚集之所,向人群中抛撒,让所有人都能去抢,沾沾喜气。

  而这时,迎亲的队伍已经来到了将军府门口。——原本勋贵和百官的住所,但凡是御赐的宅子,都在皇城附近,距离十分相近。桓羿本来想绕京城一圈,更热闹一些,但是后来发现百姓也不能像寻常人家娶亲那样过来围观,就省去了。

  甄凉是以穆家女的身份出嫁,所以前一夜,她是跟穆夫人一起睡的。

  床笫之事,自然不需要穆夫人教她,所以就给了一本画册了事。说得更多的,还是婚后如何与夫家人相处,如何持家理事——虽然穆夫人觉得,自己作为寻常官夫人的经验,对甄凉来说应该没多大的用处,但她还是尽心地将自己想到的一切,都倾囊相授。

  晚上没有睡好,早上又要早起梳妆,更衣,进行各种流程,甄凉一整天都是在困倦之中过来的。就连身上的衣饰十分沉重这一点,都没精力去关注了。

  直到天色渐晚,外面传来礼乐之声,知道是迎亲的队伍到了,她才勉强打起精神。

  喜娘扶着她出了自己的房间,到前面去给穆家的长辈们磕头。

  等听完了他们的叮咛,外头的流程也走完了,桓羿大步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甄凉。民间的新娘,听说近来出嫁时流行着红裙,盖红绸。但甄凉是皇后,衣着自然与民间大不相同。

  本朝尚水,所以她穿的是一身玄色的皇后礼服,头戴凤冠,珠玉为饰、绶带低垂,整个人看起来华贵非常。

  以至于桓羿看到他的第一眼,竟愣了一下。甄凉平常的装束,一向以简素为主,就算后来他提过意见,也只不过是衣服上多出了一些纹样,实则款式还是十分简洁。头上的饰物,更是常年都只有那几样。若不是宫中有夏日戴玉、冬日戴金的变化,说不定四季都没身份分别。

  所以此刻她这般盛装,实在是桓羿从未见过的,一眼看去,油然生出了几分陌生之感。

  但下一刻,甄凉抬眼看向他,那双盈满了情意的眸子,却是熟悉的。

  他几步走到甄凉身边,低声道,“阿凉,我来带你回家。”

  说完,便直接打横把人抱起。

  从这里出门,直到下轿,新娘子的脚是不能踩到地面的。不过一般而言,都是娘家的兄弟将新娘背出门,所以桓羿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不免引得众人惊诧。尤其是特意从西北赶回来送亲的穆长征,更是十分委屈。

  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

  好在百官都在宫中等候,跟着过来迎亲的没几个,倒也不至于出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