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他模模糊糊感知到云层之上有两道视线，似是无所不在，俯览着桥上的一切，更叫他不敢放肆。

显然，那两位长老并未离去，而是在青云峰顶关注着桥上发生的一切。

………………………………

青云峰巅。

棉花状的冷云层层叠叠，绕着山巅缓缓移动，时而碰撞，时而分离，好似大海里漂浮的游岛。

碰撞产生的大片冷云碎块坠落半空，就都化作鹅毛大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人间。

云层之下下，一块白玉似的冻湖镶嵌在山体正中，一眼茫茫，望之无际。

而在白玉最右边，一条玉带似的冰瀑垂落云雾之中，穿云横空，延伸两千丈，落入迎霞峰顶，将两峰勾连，恰如一座异形冰桥。

这里，便是冰桥的起点，亦是终点。

北斗和伏螢立在湖畔，视线透过层层迷雾，俯视着冰桥下方攀爬的人影，渺小如粒，就像大树下的蚂蚁。

“师兄的方法果然极妙！”

伏螢收回视线，神情赞叹，“以这些外门弟子的修为，想渡过冰魄之桥，没有扎实的根底和坚韧的心性，恐怕都到不得终点。”

“此番所招弟子，既不为传承之用，天赋修为反在其次，心性韧性更为重要。”

北斗说完，便转过身，又道：“便劳烦师弟看顾了。”

“理当如此。”

伏螢颔首应道。

北斗点了点头，周身亮起蒙蒙白光，瞬间掠过天际，消失在云层之中。

“你们…”

伏螢立在冰桥之端，冷眼俯视，“还真是幸运呢…”

他一拂手，落雪为冰，化作一把宽敞方椅，缓缓坐落其上，一手支头，一手抚膝，似是沉睡。

而四周，却无一片雪花落到其身上。

……………………………

呲—

锋利的剑尖刺入坚固的寒冰之中，摩擦出好似炙铁淬水的声响，冰屑飞溅，丝丝裂痕以剑痕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嗡…

铁剑轻颤，林寻弹身而起，两脚轻点在剑身，静立不动。

他双手抱胸，仰头望着垂直而上的冰桥。

原本光滑结实的冰面，已经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缺口，有剑痕、刀痕、爪痕，还有手印，林林总总，伤痕累累。

这些痕迹，都是攀在他头顶的弟子所留，而伤痕之下，更是密密麻麻布满了裂纹，好似覆着数层透明的罗网，给人一种碎而欲破的观感。

“这座桥…”

林寻低头望向脚下，那些跟着已有痕迹攀登的弟子，目光怜悯，“恐怕会塌的！”

冰桥坚固光滑，没有任何落脚之地，以参加试炼外门弟子的修为，想要攀登不坠，需要全力凿击，借力而上。

但一旦攀登的弟子多了，他们走过的地方便会留下痕迹，如此一来，后来者便有了借力之处。

这样的取巧行为，显然不符合两位长老的初衷，但是如果先行者留下的痕迹足够多，多大足以撼动这座巨大的冰桥，断绝后来者的道路，那走在后面便不是优势，而是劣势。

稍稍一想，林寻便悟通了这样的道理。

“原本还想低调低调。”

他心里有些纳闷，“现在不出点力气，恐怕还得在外门厮混。”

“师…师兄！”

沉重的喘息声中，佘鸣从他脚下探出头，脸色铁青，眉发间已经结了一层薄霜，像极了冻僵的死尸，“慢…慢点！”

“慢点？”

林寻冷笑一声，忽然伸手一掌打在桥面。

咔！咔！咔！

破碎声瞬间密集，一道清晰的裂纹蔓延开来，横切了半个桥面。

“这…”

佘鸣瞳孔收缩，神情震撼。

“明白了？”

林寻淡声道。

“要…要断了？可是…”

佘鸣面若死灰，呆愣愣的望着上方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冰桥，“可是我们才爬了四百丈…”

两人现在的位置，正落在人群的中段。在他们上方，最快的已经爬上了六百丈的高度，最慢的则刚爬上三百丈。

嘎吱！嘎吱！

正在这时，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清晰的震动从上方传来，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桥面微微倾斜。

啊！啊！

数声惨叫，有人沿着冰桥坠落，有人则摔出冰桥，笔直落入湖中。

呲！呲！呲！

林寻抬头，赫然望见一块巨形碎冰沿着桥面飞速滑下，将沿途避之不及的弟子扫出桥面，倾轧而来。

他皱了皱眉，双脚轻跺，长剑瞬间破开冰层，跳到手中。

腾！腾！腾！

双脚连踏，身形绕到桥边，呲的一声，长剑刺入桥沿冰层，定住他坠落的身体。

轰！

硕大的冰石发出轰隆的巨响，从他身侧咆哮而过，挟裹而来的碎冰飞雪肆虐扩散，劲弩般打在他身上，又撞得粉碎。

“师…师兄…”

上气不接下气的佘鸣双爪紧钩冰缝，脸上满是血痕，大声道，“还…还有！”

轰！轰！轰！

上方云层，闷雷似的巨响此起彼伏，数颗冰石滚落而下，冰桥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好似随时断折。

“这也是考验？有点意思。”

林寻嘴角浮现一丝轻笑，伸臂抓住佘鸣，冷声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