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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 03 椎心泣血犹不足(2 / 2)


〈……不会吧。〉



哗!一声。



像翻倒整桶水那样的豪雨当头浇下。抬头向上可以看到乌黑浓重的雨云。还有断续性的雷鸣低吼声传入耳里。



或许只是夏季常有的午后暴雨,但这样解释还不够充分。



因为就在一瞬间之前,分明还是高远澄澈的晴天。



「太阳。」



让湿透的休闲连身裙贴在肌肤上,「白之女王」简短低喃了一句。这才让信乐真沙美察觉到映照整个景观的色彩。



暮色。



头顶上方是覆盖著黑漆漆的乌云没错,但其实太阳的角度也很不对劲。这场午后暴雨,并不是才刚开始下,而是正要步入结束的时刻。各处云隙射下的光线早已染成了橘红色。



信乐真沙美忘记自己正在淋雨,愣怔地低喃:



〈应该只过了几分钟而已……我们只是看了一下儿童房而已对吧,女王?〉



「时间的流逝有所停滞。祢早就该明白了吧?不至于一出屋外发现已经过了几世纪,不就该庆幸了吗?」



〈……〉



『我说祢们啊,还活著的话能不能跟我报告一声?我会怕耶。』



祂一时不敢问出口。



……屋外是午后暴雨,屋内是晴天。那么从远方持续观察现场的比安黛妲,脑中是如何维持整合性的?



4



其实关注「城山恭介的妹妹」的,不是只有冥乃河葵或信乐真沙美。



时间是晚上六点,傍晚时分。



蝉声也渐渐从「鸣鸣」变成了暮蝉的刺耳叫声。视觉上很有寂寥感,但四下还是一样正常炎热。让她们感受到一种准备进入热带夜的味道。



「……哎呀哎呀,早就听说日本的公家机关下班得早,原来是真的呢。」



F国国君辛西尔莉亚高雅地用手贴著脸颊,处于「等待」的时刻。这么一来,当然就会变成这样:



「维亚,不要忘了戴上草帽。」



「呜呜──可是戴著头很闷热耶。」



「来来,还要经常补充水分。来来来。」



「妈妈你这样有点烦耶。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黏著我不放!」



就在这时……



妈妈的长耳朵,听见了些微声响。原来是瑞秋用一字螺丝起子在玻璃窗上敲了两下。位置贴近内锁。蛛网般的裂痕互相重叠,在玻璃上开出仅有几公分的三角形精细小洞。



身穿银铠与窄裙等装备的瑞秋熟门熟路地把窗户大大敞开,转向她这边说:



「吾王请。」



「虽然是我拜托你的,不过瑞秋妹妹你经历过那场内战后真的变坚强了呢。要是换作以前的话,你一定会说什么违反骑士精神而坚持反对。」



「吾命已经学到为了F国,不怕承担责任才是骑士的使命。」



「这种讲法让我有点不放心耶。」



在这种时候,就连从窗户入侵屋内,身穿蓝色礼服的F国国君举手投足依然不失优雅。



这间地方都市的户政事务所莫名地冷清。



可能是职员都下班了的关系,空调以及照明都是关著的。想体验日本如三温暖般闷热的气候,没有比这里更糟的环境了。



奥莉维亚在她身旁喝一大口装有保冷袋的宝特瓶装气泡水,同时如此问她:



「哥哥的秘密就藏在这里吗?」



「是呀,只要余的判断正确的话。为了提供适当的建言,他的弱点以及缺点也都得了解一下才行。」



辛西尔莉亚继续维持楚楚动人的步行姿态,竖起一根手指说:



「S博士在这地方都市设置了伪装成一般家庭的小型隔离实验场。姑且不论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他最后以妻离子散、趁夜潜逃的『失踪』形式撤离了现场。」



「那又怎么了?」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办理搬家的正规手续。空屋对策警示灯亮起的案件,为了避免日后发生法律纠纷,都会特别小心地另作保存。」



这么一来,就会是……



长耳朵的辛西尔莉亚等人潜入了档案库房。



「说得明白点,我在猜想住民票或是户籍誊本会不会还有保留下来──」



就这方面来说,尽管处于「白之女王」直接削除掉世界资讯这种规模大到离谱的状况,但毕竟不是蓄意湮灭,资料很有可能没删除得那么彻底。



话虽如此,令人担心的是有种机制称为宣告失踪,可以在失踪经过法定期间后视作当事人死亡。一般是七年左右,但如果是战争或海难事故等特殊案例,有时不到一年就会受理。



七年。



日本的高中似乎没有跳级制度。从恭介的年龄来想,年限已经过了。假如有任何人提出申请,当事人就会被视作死亡,住民票也会被销毁。户政事务所只要确定空屋处理上不会引发纠纷,恐怕就不会再做后续处理了。



只是基本上这种制度是适用于遗产处理等问题,必须有人到家事法庭申请调解,案件才会成立。简单来说,就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获得一定以上恩赏等级的召唤师以及凭依体会从一般人的认知中消失。余只希望相关文件也按照相同道理被遗忘,还没被销毁就好了……」



「虽说是个人口严重外流的睡城,但户籍资料恐怕也没少到可以用纸本保存吧。」



「瑞秋妹妹,具体的事就不用提了。」



虽说当今什么都在推动电子化,但并不是所有资料都在线上开放浏览。尽管如今住民票这点小东西用超商印表机就可以列印,但若是以为从网咖骇入资料库就什么都挖得出来,那可是大错特错。



结果弄半天,用老方法溜进设施直接查看内部电脑,仍然是最容易窃取大量情报的手段。



戴眼镜的瑞秋操作的不是日晒褪色的旧型电脑或键盘,而是使用导线连接的行动装置。连使用者名称或密码认证都能跳过,而且不会在连接的设备上留下存取纪录。这件配备原本的用途是「捉弄」对F国发动间接攻击的玩具之梦公司。虽然非常有用,但由于另外需要能够直捣设施内部的本事,因此对于一般骇客来说恐怕不太具有吸引力。



「城山、城山、城山……在这个国家似乎不是太特别的姓。」



「他是故意的。而且我们不是知道一个人的全名吗?城山恭介呢?」



「找到了。」



瑞秋一边让资料显示在整个旧型萤幕上一边回答。



S博士。头衔听起来很了不起,但本名却意外地平庸。不过要说的话,城山恭介或许也一样。况且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本名,搞不好只是全家人都取了个不显眼的假名。



恭介的母亲与「妹妹」的名字也在上面。



但是……



「只有名字……?没有大头照之类的图片吗?」



「因为这是住民票。如果是个人编号卡的话就会有照片了。」



「瑞秋妹妹,用全名在外部网路搜寻。不管是学校活动还是社群网站的个人页面都行。」



「谨遵吾主命令。只是……」



「是,余也明白。」



城山恭介当时不过五或六岁。「妹妹」比他更小。有没有上小学都值得怀疑,在社群网站建立个人帐号的可能性当然更是微乎其微。健保卡上面没有照片,那个年纪又不会用到驾照。虽然她不认为在这走到哪里都会碰上摄影机镜头的时代,真的连一张照片档都没有,但找不到方法搜寻就没用了。



然而幸运女神眷顾了她们。



眼镜骑士瑞秋在当地交流网站逛了一下,结果找到了一个东西。



「是护照……」



「瑞秋妹妹?」



「当地似乎曾经以商店街为中心,举办过国际交流活动。也就是说这座睡城的居民每年会集体进行一次海外旅游!就算只是零岁的婴幼儿,我想护照上一定会有大头照。可以从这里做追踪!」



「做得好,余赞许你的表现。」



所幸这附近地区在申办护照时,似乎也是在户政事务所这栋设施进行。大概跟人口外流造成预算有限,为了削减经费而把多个公家机关设置成一个混合体有关吧。省去了她们跑到另一座设施破窗入侵的麻烦。



她们到另一个房间再度试著用行动装置骇入,不久就找到了那个东西。



城山恭介的「妹妹」。



她的大头照。



F国国君照理来讲应该得到了所需的情报,奥莉维亚在她身边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



5



「茧」已膨胀到直径八公里。



一达到十公里,世界就会宣告结束。



既然如此,即使有些人开始想到死后的世界也不奇怪。



「没事,不用担心。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降临的制裁之时。各位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对于每天的生活问心无愧,就可以放宽心等待那一刻到来。」



「……」



「赞美『白之女王』!只有那位在诸神之上等候我们的陛下,才是能救济我们灵魂的唯一存在!」



吵死人了。身穿蓝色比基尼的艾莎莉雅•麦赞塔连恩用这种眼神,望著情绪激动地跪在沙滩上的修女。在南美魔鬼岛「政府机关」系秘隐监狱服刑的并不只有艾莎莉雅一个人。



「圣徒」。



她原本与艾莎莉雅同为女王信奉者「Bridesmaid」的一名成员,但如今艾莎莉雅已经脱离了咒缚,而修女没有。这或许是恐惧的另一种表现吧。她在这种大热天仍然穿著修女服对「白之女王」不停献上祈祷,瞳眸中甚至已经蕴藏著一种恍惚的光彩。



玛莉亚•哈特欧森向她报告了几件事情。



除了「茧」之外,还包括其他消息。



「这么怕死,怎么不改信被认为力量更强大的『无色女童』算了?」



「胡说什么,真正的最强存在只会是『白之女王』,经由人手创造的未踏级算得了什么!」



「你又不知道『白之女王』是如何诞生的。假如搞了半天原来是由人类母亲正常生下来的,你这句话就等于是对祂吐口水喔?」



「不用担心,人总是一边迷惘犯错一边寻找正确的道路。『白之女王』拥有我们所无法估量的宽大心胸,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动怒!」



人家讲一句她顶十句。



应该说一旦被驳倒到无话可说,就非得承认事实了。



承认世界即将毁灭。



而且到时候,自己的手上并没有优先获救的票券。



(……但是实际来说……)



真正危险的,难道是「白之女王」或「茧」吗?



「无色女童」是为了对抗「白之女王」而诞生的全新未踏级,结果竟也真的打倒了「白之女王」。如果基于这项令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情报提出假说,不就表示有个比「白之女王」更大的威胁落入了这个世界?



军武领域的基本原则,就是以牙还牙。



没人能永远独占最新武器。一投入实战就会被敌方分析,而且只要因为故障或被毁使得无法动弹的机体遭到回收,就必须认定敌方将会生产同等或更强的武器。不断重复这样的过程,杀伤能力就会无止无尽地得到提升。要在武力上胜过敌人。手榴弹、毒气、地雷、战车、飞弹,无一例外。在这种拉锯战之下,开发者本人将会变得永远无法收手。



假如「茧」是女王的一部分,它的肥大化也将会让「无色女童」做出反应。



前提是玛莉亚推论的答案正确,但毕竟那个未踏级据说是只为了杀死「白之女王」而组装出来的。



「理论上来讲只要符合条件,不管是谁应该都能召唤『无色女童』吧。」



「谁要那种伤害女王的污秽力量!」



「……但是实际上,除了城山恭介之外没有成功例子。我是觉得现在全世界闹得沸沸扬扬,应该会有一堆人出手才对。」



这也是破损导致的影响吗?



还是说,有著其他原因?



6



「呣唔唔哦哦……」



「葵你是怎么了?」



「这种规规矩矩的商旅配上哪儿都有卖的超商便当……咱们可是正在旅行耶!一~点~情~调~都~没~有~!」



入夜了。



恭介他们暂时打退堂鼓,离开了那个家。理由之一是由于时间流逝受到歪曲,他无法预测会造成什么影响。



刚洗完澡出来的冥乃河葵,用没有什么商标的粗糙毛巾布浴袍裹著身子,在床上大吵大闹。之所以没有搭列车时那么好应付,也许是因为习惯了旅行的刺激感。就像有些人在海外旅行了一阵子后会开始想念白米饭或味噌汤那样。这样大闹导致浴巾很多地方都掀了开来,令人捏一把冷汗。光看举动只像个小孩子,但照那样看来恐怕既没有缠胸布也没有兜裆布。



真要说起来,能够在既不是观光地也不算商业区,除了居民以外谁都不会造访的萧条睡城找到旅馆就该谢天谢地了。恭介原本还做好最坏打算,心想也许得在那个彷佛福马林恶梦标本的小住宅彻夜盯哨;能住旅馆除了感恩还是感恩。



「喂,这个付费节目该不会是坏掉了吧!老身不是从自动贩卖机买了卡片来插吗!」



「这也算情调?」



就跟超商以及网购等等一样。只是一间为了高举遍布全国的招牌而抱著亏损决心开设分店的连锁商务旅馆。这会让人忍不住觉得是否就像电话亭或邮筒一样,设置的目的是作为一种公共设备。



「最扣分的是没有温泉。那个必须抱著膝盖才能泡的小浴缸像话么!值得一瞧的玩意儿就只有洗脸台与边边缺了一角的小镜子,再来就只剩西式马桶了!唔喔喔好不容易才从阴暗潮湿的洞穴来到企盼已久的外头哪,老身的赏月酒在哪儿啊──!」



「葵你可以喝酒吗?」



「你不会是现在才傻傻地来跟运转了数百年的老身谈年龄吧?真要说的话,老身全身上下都是人造的啦!」



……那当时的人特地替这个人造品加装酒醉功能,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就跟市售电脑的桌面上放了没用的成排图示一样,也许是技术上有余力就会想多加点东西吧。



葵利用床的弹簧咚一下跳了起来,光溜溜的身体明明只穿了件浴袍却粗鲁地盘腿而坐,啪喀一声打开白白糟蹋了的横纲一口杯清酒。



「那个,我说啊。」



「怎样!」



「这应该是我睡的床吧?你刚刚不是才在旁边那张床上蹭来蹭去吗!」



「少啰嗦你这小闷骚鬼,老身要用我的体香与体温把一切都淹没啦──!」



怎么搞的?这家伙明明有著人类最古老的什么头衔,拿起超商卖的酒却异样地有模有样。难得有个美女跟除了赛马场的大叔之外谁拿都不好看的横纲一口杯这么搭调。连从超商买来打开放在边桌上的毛豆也是。



「噗哈~……话说回来。」



「嗯?」



功能超强到连后颈都会泛红的葵接著这么说了。



「小子你才是,回来站前没关系么?之前不是说要伏击『白之女王』还是啥的?」



「……应该说,白天我们应该待过同一个空间。」



「噗!」葵忍不住把(其实度数颇高的)日本酒喷了出来。



那种反应就像是参加町内会的试胆大会在林道里走了一圈之后,才听说其实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吃人老虎当时就在那附近徘徊。



恭介也沉重地叹一口气,说:



「我也只是现在才想到。如果只是在房屋四周设置摄影机或感应器监视四面八方,大概还是会被祂们溜进去吧。想封锁祂们的行动也没用,我得根据『白之女王』或信乐真沙美的思维先做预测……」



冥乃河葵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



身为净琉璃方式的她照理来讲,跟人类也是不同的存在……



「……那个女王,加上恩赏等级3000……真有办法预测祂们的行动么?」



「没办法也得有办法。」



要是用可不可行作为判断标准的话,城山恭介老早就放弃自己的人生,屈服于「白之女王」了。现在早已不是争论办不办得到的阶段。



「重点在于主观修复以母亲与『妹妹』为主的缺漏资讯。那个家的确是很重要的资料,但漫无目的地一直在那里逗留当然也刺激不出新思维。必须先弄清楚该看哪些事物与地点。」



「那老身来确认一下。」



「?」



「『白之女王』基本上只对城山恭介感兴趣。祂现在没有在你面前露脸,就表示周遭四散的资讯比城山恭介本人更让祂感兴趣。例如你的过去。而且看样子女王也没对『女王的箱庭』动手,可见祂盯上了位于更深位置的S博士的研究。而地点就在这儿,这座被埋没于地图中的睡城。」



「所以呢?这还有必要特地做确认吗?」



「那么进入正题。真要说起来,『白之女王』为何执著于你?」



她把透明的液体一口气喝乾。



浴衣胸前毫不设防的冥乃河葵阖起一眼,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了恭介。



这个与「白之女王」五官极其神似的净琉璃方式,彷佛想补足缺少的部分。



「不,真要说起来,『白之女王』究竟是什么人?」



「……」



「在谈论『白之女王』时,直线的时序不具任何意义。因为有了现在导致过去被改写,对祂来说不足为奇。所以老身这回要放胆讲一个可能性很低的假设喽?那家伙为何称呼你为哥哥大人?更进一步地说,老身看『白之女王』根本就是你『妹妹』吧???」



这是个决定性的质问。



两者之间,有了片刻的沉默。



不久,城山恭介悄悄叹一口气。



他回答了:



「不,事情不是这样。」



7



而「白之女王」则是把纸杯的杯口按在墙壁上陷入了沉默。祂就这样穿著白色休闲连身裙露出双腿几乎是用匍匐姿势黏在墙边,使得臀部附近都快看光光了。



恋爱中的少女就是要稍微失控才可爱!



「……………………………………………………………………………………………………………………………………………………………………………………………………………………………………………………………………………………………………………………………………」



〈那个~~我是觉得那样不会有集音效果喔~从科学角度来想~〉



信乐真沙美把房间配备的咖啡滤纸挂在马克杯上,从热水瓶挤出热水并委婉地开导祂。



(插图023)



虽然空调坏得差不多了,但试著打开窗户后发现晚风超乎想像地凉爽。本来以为直到傍晚都那么热所以晚上一定会是个热带夜,这个状况还真令人意外。或许这里并未受到热岛效应的影响吧。结果反而变得有必要暖暖身子。一下热一下冷的真是没得闲。



〈比安黛妲要加多少糖?〉



「糖包四条奶精球三颗如果能再加上鲜奶油、蜂蜜、焦糖、黑糖、蛋白霜跟枫糖浆就没话说了。只可惜不能再加点椰奶或橙皮增添夏日风情~将就一下吧。」



〈……怎么好像有几种重复了?像是砂糖与黑糖、蜂蜜与枫糖浆,还有鲜奶油与蛋白霜也是……〉



「笨蛋!天杀的○货!」



〈哎呀──竟然当著女生的面讲这种绝对不该讲的话。而即使是这种咖啡,只要换个冲泡方式就会让风味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你尝尝我的惩罚版特制苦味炸弹!〉



城山恭介应该再冷静想想才对。



既然萧条的地方都市只有一间商旅,大多数的旅客自然都会聚集在这里。除了「白之女王」与信乐真沙美之外,恐怕辛西尔莉亚以及奥莉维亚带领的F国相关人士也都在这里订了房间吧。



〈其实啊~如果能加个几滴白兰地,那才好喝呢~〉



「让信乐真沙美碰酒没好事,我强烈反对。祢以为我在『箱庭』看过祢抱著伏特加角瓶缩在地板上多少次了啊混帐东西。」



〈干嘛这样说啊~来玩皇家咖啡那种很潮的喝法嘛!就像这样,在汤匙上放一颗方糖,淋上白兰地酒再用打火机去烧成蓝色火球~然后把它加进咖啡杯里哇啊好成熟喔好棒好棒──☆〉



「女王快把这个酒鬼压制住火灾警报器要响了快点──!」



可能是恭介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是超常存在,造成了负面影响。



除了虽然把半个身体改造成人工骨骼但终究属于人类的比安黛妲之外,祂们可不是不吃饭就会饿死的渺小存在。但祂们的心灵也没容易满足到可以不食人间烟火。



这或许也是「了解人类之旅」的一个环节吧。



穿女服务生制服的恶魔用挺起丰满胸部的后仰姿势抬起头,把分量像在开玩笑的抗生素当成入浴后的咖啡牛奶一样哗啦哗啦往喉咙深处灌,一边又说:



「不过话说回来……」



「?」



「没有啦,就是恭介弟弟以前有个『妹妹』的那件事。」



「这很稀奇吗?虽然这时代大家都在吵少子高龄化问题,但也不是所有家庭都没有生第二第三个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比安黛妲欲言又止,信乐真沙美也来插嘴:



〈就是啊。白天为了躲开恭介同学他们所以没继续追究,但那孩子结果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女王,祢的说话方式也是谜团之一。〉



「……」



〈哥哥大人。祢都是固定这样称呼恭介同学的,对吧?〉



所有人一定都在这样猜想。



想必谁都会把这两件事情想在一起。



但是,祂说了。



「不。」



穿单薄休闲连身裙的「白之女王」离开墙边,沉重地叹了口气。



祂一踏进那个家,似乎就找回了某些事物。



「假如真是那样,在那段地狱般的岁月里,我或许还能用其他方式拯救哥哥大人。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是S博士的女儿。」



信乐真沙美与比安黛妲面面相觑。两人都把类似的疑问写在脸上。



既然这样,那么与城山恭介的过去息息相关的「妹妹」会是谁?



那个没让痛苦的记忆只剩下痛苦的少女是谁?



「真要说的话,你们都搞错论点了。」



「白之女王」用比较强硬的语气再次否定,像是要把即将切换到错误方向的轨道硬是拉回。



「了解人类之旅」,正在一点一滴地收到成果。



「我们正在追求的是与哥哥大人的过往相关的资讯,而不是『妹妹』过往的相关资讯。请不要把两者混淆了。」



「不,可是……」



〈就是啊,我不认为这么重要的资讯可以置之不理。〉



「唉。」



「白之女王」用食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说:



「……好吧,反正我也觉得只要继续追溯哥哥大人走过的岁月,再怎么不情愿也会看到这号人物。那就把整个事件的要点一个个列出来吧。那个小房子曾经是S博士的实验场。除了S博士这个研究者之外,哥哥大人、他的母亲与『妹妹』也住在一起。S博士按照程序有计划地紧逼哥哥大人,母亲与『妹妹』则成了用来达成目的的暴力受害者。毕竟哥哥大人本来就有天分,我不认为照正常方式打他揍他会有用。所以,S博士改成当著他的面,殴打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家人。而且还一边笑著说『这都是你害的』。」



说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发生的恐怕是无法摆脱而令人作呕的状况。在「女王的箱庭」为了尽量让更多孩子逃走,直接挺身阻挡过「白之女王」的信乐真沙美根本无法想像会有这种事。尽管研究者有著各种类型,S博士明显缺少了人类该有的道德观念,也就是踩煞车的部分。



然而「白之女王」的论点也不在这里。



「问题来了。请问在地狱般岁月中苦撑的哥哥大人,将希望寄托在哪里?」



「咦……?」



做出惊讶反应的是比安黛妲。



或许因为她总是自诩为恭介的姊姊,才会头一个想到答案。



「这个嘛,嗯,应该是母亲与『妹妹』的存在吧……?假如恭介弟弟是只身处在那种环境,他会找不到撑下去的目标。」



「答对了。尽管稀松平常,但这的确成了哥哥大人的心灵支柱。他想救出杀鸡儆猴般代替自己挨揍的母亲与『妹妹』。有朝一日要获得凌驾于S博士之上的力量,放家人自由。他一心只有这个念头,坚强勇敢地克服了一个个考验。」



「话又说回来──」「白之女王」暂时打个岔。



那种平淡的神情,就像是祂自己也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才好。



「……我刚才已经说过,那个小小住家是S博士的实验场。到现场亲眼看过的信乐真沙美应该能够切身感受到,那个家里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事物。就连铅笔或橡皮擦的摆法都不例外。」



〈那又怎么了呢……?〉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母亲与『妹妹』当时扮演著何种角色?又是谁安排了这两个人员?」



这句话,让听者的脑中产生一片空白。



这……



就可能性来说……



或许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就连去思考那种令人作呕的可能性,都像是某种禁忌或亵渎。



「我重复一遍。那个小小住家是S博士的实验场,家里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事物。设施里的一切全是为了让鲜血印记式召唤仪式发挥极限以上的效能,完成一套能够以完整形式叫出并役使我『白之女王』的方法论。为此,哥哥大人他们被改造成更强韧的人种,达到一旦咬住目标就绝不松口,堪称精准导引飞弹的等级。」



〈不会吧,不,这不是真的……再怎么说这也太离谱了……!〉



换言之……



换言之……



换言之……



「他们都是一伙的,母亲与『妹妹』都是。就连亲人都是S博士预先准备好的工作人员,没有拒绝这份助手的工作。整件事全是在建构一个骗眼泪的舞台,目的是用强硬手段激发哥哥大人的斗志,懂了吗?」



8



「不可饶恕……」



有个人影肩膀不住发抖。



原来是相貌五官与「白之女王」极其相似的冥乃河葵。



想必不是因为喝醉酒的关系。



「可恶的S博士!他把人心当成啥了啊!真是气人,为何不早跟老身讲啊!早知道就在把那家伙交给『政府机关』之前先杀了他再说!」



连一些在时序上不可行的恶言恶语都飞了过来。冥乃河葵早在一开始就被「白之女王」袭击并大卸八块,照理来讲在S博士以及奥莉维亚暗中进行的褒美村事件当中,应该是几乎置身事外才对。



也许有种激愤让她连这种前提都忘得一乾二净。



不像恭介由于想不起那两人的名字与长相,而像是被自己的记忆拋下一样。



「葵。」



「怎样!」



「……你在哭个什么劲啊?」



到了这时候,银发巫女才用被单盖住了头。



老身哪里知道?



呕气般的一句话从被单堆里冒了出来。



但是,还没完。



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这个令人绝望的故事当中,还没出现「救我」这句话。



(插图024)



辛西尔莉亚报告04



「妈妈你在做什么?」



「呵呵呵。精明能干的妈妈想替今天做个复习。」



之所以隔著门可以听见淋浴声,是因为眼镜骑士瑞秋正在洗澡。



辛西尔莉亚在商旅的一个房间,手里拿著随处可见的平板电脑。F国国君的基本作风还是一样,重视物美价廉。穿学校泳装搭配装饰布以及围裹裙等配件的奥莉维亚从旁凑过来,看到画面显示出她们来到这地方都市之前,去访问过的几个女生。



她们并不只有拜访塞克蒂蒂一个人。



「信乐真沙美。」



坐在床沿的辛西尔莉亚轻快地摇动长耳朵,慢慢地念出这个名字。



「虽然容易被『白之女王』的光环盖过,但这位女士同样也拥有辉煌的过去经历。而且能查到的资料实在太少了。就这层意义而论,能在较早的阶段接触到『她』真是侥幸。为了帮助恭介大人,先来整理一下情报吧。」



没错。



画面上显示著一名把黑色长发绑成马尾,身穿窄裙套装的美女。看起来像是信乐真沙美,但其实不是。她是姬川美夏,是个太过崇拜信乐以至于把自己的外貌改造得跟她一模一样的凭依体。故意把窄裙侧边撕破或许算是个人特色。



她在「伏魔殿」以及德尔塔斯通家族那件事当中,似乎曾经与恭介并肩作战……



『说是这样说,但我所知道的也有限。像「女王的箱庭」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她居然是「自由势力」的恩赏等级3000……』



起初说话还保持谦卑态度,但慢慢地谈话内容开始深入核心。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大白天的手上就拿著扎啤杯。



「不知道本尊是不是也爱喝酒?就跟妈妈一样。」



「说不定喔,虽然你母亲无论灌几杯都不会像她这样昏天黑地的就是了。如同塑像冥乃河葵是从外观开始做起,藉此逐步推测『白之女王』的思维,妈妈在想姬川美夏或许也重现了信乐真沙美的某些部分……」



『老师作为一位研究者……』



她就好像当成某种仪式般先把扎啤杯里的酒一口气喝乾,然后才说:



『有点倾向于一丝不苟的完美主义。但同时比起油门,她更是一位擅长踩煞车的人。只要觉得继续进行下去会有危险,就能立刻斩断一切欲望。能够冷静地退后一步,重新审视整个案件……如果她把那种能力同样活用在战斗上,我想风格应该会类似蜘蛛或蚁狮。自己不抢快,只是不断地刺激对手,等对手落入自己的步调中。她那人忠于基础,不会主动犯错。所以我想她应该会淡定地连续发出精确无比的打击,让敌方只要失误一次就必死无疑。』



「呜恶……」奥莉维亚发出了呻吟声。



辛西尔莉亚与奥莉维亚这对母女都是从凭依体的角度看召唤仪式世界,但听了姬川美夏的分析仍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以守为攻,每分每秒确实地磨耗敌手的神经诱发失误?她们可不想跟这种对手正面交锋。



简直就像跟一堵厚墙打网球比赛。



打上成千上万的球,只要球拍有任何一次没打到从墙壁弹回来的球,就确定当场死亡。明明是与敌人正面交锋,曾几何时却产生一种正在对付自己的错觉。对于那些与信乐真砂美为敌的召唤师来说,每一秒钟不知道有多漫长。



「感觉就像是更进一步达到完美的哥哥呢。」



「就是呀。」



城山恭介某种程度上会遵守基础,但也是个在关键时刻容易依靠华丽奇招,作风不甚稳定的召唤师。光看交战纪录,反而可以评断从头到尾统一使用恶毒手段的比安黛妲还比较不爱豪赌。



「虽然进行入门指导的应该还是『作为研究者的信乐真沙美』,但包含比安黛妲在内,她对『箱庭』的生还者造成了多大影响还是个未知数。只能说想必不会是零。」



以瑞秋为首的F国骑士团是用不同于「箱庭」的方法培育召唤师,但若是与信乐真沙美发生冲突不知孰胜孰败。她不会说出口以免激怒本人,但是从F国内战的战果来看,很遗憾地,她不认为代表骑士团的瑞秋能赢过「箱庭」出身的恭介。更别说信乐真沙美的实力想必在恭介之上。



这样一来……



「又要换人了?」



「调香师艾莉•史莱德。在那个领域可是个名人喔。」



显示在平板电脑萤幕上的,是一名个头与奥莉维亚相近的女孩。她全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泳装痕迹漂亮耀眼。金色头发绑都不绑就披在背后。但同时又有著一副戴眼镜的理智神态,是个奇妙的少女。



『恩赏等级3000?假如这种人真的存在,用召唤仪式去挑战就太白痴了。打也是白打。』



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傻眼的口气。



这种正面否定努力的语气跟恭介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他也认为战斗早在召唤仪式准备完成之前就已经结束,时常以奇袭的方式在对手叫出被召物之前及早分胜负。但反过来说,那也是因为他承认对手有实力,出于不想认真开打消耗气力的一种「恐惧」心态。



乍看之下像是孤傲的最强存在,但恭介绝不会轻视对手。



由于承认对手有实力,所以不会放水。



『只不过,就算恩赏等级达到四位数,这人基本上还是受限于鲜血印记式。最强的地位越是无可撼动,就越是无法逃离臻至极致的路线。换言之,没有基本规则作为基础就无法确保自己的强大力量。擂台上的拳击手跟人街头搏斗不见得还能维持无败,反之亦然。这不是在讲孰优孰劣,而是更单纯的议论。赢不了当事人,动摇整个环境就行了。』



「我讨厌她。」



「别这么说嘛维亚,不可以单凭一个面向评论别人喔。」



『事情很简单。』



在萤幕上,艾莉•史莱德嗤之以鼻地把话讲明了:



『例如对激发手榴弹动手脚让它无法引爆,或是夺走鲜血印记,总之让鲜血印记式召唤仪式打不起来就行了。我是调香师,并不是靠正面互殴吃饭的。谁教我是个只具备那方面嗅觉的卑鄙小人嘛。』



(插图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