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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ge 04 自天空击溃白银战争(1 / 2)



「既然这样,我就自己来。」



「管他要违反规则还是灵魂腐败堕落,



我就是要╳祢!!!」



(Stage 04 Open 08/04 06:00"UTC+03 Flanguild time")



1



这是个不像正值八月,连呼气都变成白烟的早晨。



光看国内主要农产品并非小麦或牛肉,而是极其珍稀的高山植物的栽培与出货,就足以想像到让人肌肉紧绷的寒气了。



一个周围环绕崇山峻岭的东欧小国。



F国。



橘色朝阳与舔舐地表的浓雾厚墙相撞,反覆发出漫射的光彩,让周遭环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景观。整片大地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彷佛铺满细碎沙金的绝景扩展开来。



并不是一定要挑这个国家下手。



只是正好邻近矿脉罢了,而且事后再受到抵抗会很麻烦,所以决定先击溃它。反正不管怎样,受到战火波及的国家或地区都要当成邪恶至极的“东欧轴心国”看待。只要战争行为维持在遵守国际公约的范围内,攻打它的美军不会受到谴责。



请求玩具之梦公司协助进行的实际对外政策进度如何不关他们的事,反正上级是这么告诉他们的,现场的军方人员只需奉命唯谨。



在国境线的外围,机体各处伸出伸缩天线的电子情报管制机正在优雅地继续它的游览飞行,也就是所谓的“网路时代战争”的移动据点。真要说起来,光是飞天司令室在这种最前线地带飞来飞去,就已经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了。



尺寸与大型民航机相同的航空器里,塞满了无数电脑与电脑技师,不过另外还有一间高级军官们聚集的贵宾室。



他们在桌上摊开地图,一边移动小棋子一边讲为时已久的悄悄话。



“第1阶段正顺利进行中。东欧轴心国的通讯与情报网路正在确实地与输电线一并截断,有线无线都收到了成效。终究是个小国,虽然似乎摆出了几辆做过现代化整修的战车,但在航空战力方面没遭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西方,巴斯傅克要塞;北方,伊利济尼卡大隧道防空洞。等到第2阶段将该处夷平后,就在这两边各投入一个陆军的师级单位。我们预定从正面撬开受到崇山峻岭环绕的东欧轴心国城门,同时东边则取道坡度较缓的山岭,让特种作战部队渗透其中。”



“……啧!海军陆战队那些家伙,连这种深山都要来抢功劳是吧。”



“我想一、两天之内就会分出胜负了。只有国境相接的蕞尔小国请先进行牵制,以防被暗捅一刀。要是周边国家忽然把懦弱与人道主义搞混,讲出什么‘不允许经过我国领空’之类的话来,就会导致运输机补给线被打乱而使得日程表出现延误。不过好吧,这方面可能不是军事而是政治问题吧。”



“你们必须要求每一个小兵在行动上保持绅士风度。不光是道德问题,我讲的话都有社会学课本做为依据。毕竟战后的恐怖攻击会不会转趋激进,全看这时候的处理方式。不是强迫他们接受高尚的美式作风,士兵必须考虑到当地的民风,按照课本教的做应对。我可不想跟客厅里的观众为敌,让那些议员来瞪我。”



这是以获胜为前提的战争。



重点不在如何杀死更多敌人,而是如何不让己方牺牲就能了事。



即时的战况报告,也只不过是在义务性确认早就再清楚不过的情报罢了。真要说起来,收到异常报告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奇耻大辱。不是敌我双方阵营勾心斗角,而是预定计画全由自己这边决定;这就是超级强国的战争。



“先不论巴斯傅克,记得伊利济尼卡的大隧道防空洞是为防止美苏发动最终战争而设计的冷战时期遗产,对吧。”



“假如还能正常发挥功用,他们应该会让一般民众去那里避难。内部的滤网或迫紧都是老化的旧东西,想必没有密闭性可言。”



“没有人说要使用B或C,假如他们拿人道公约当藉口,战后赔偿起来就麻烦了。做好用基础火力轰击的准备了吗?”



“我们这边也使用旧东西吧,五〇〇毫米重炮已经准备好了。”



“格勒杀手是吧,管他是化石还是什么,一定要好好运用。敌军怎样反击都无所谓,绝对不要给我捅个卡弹造成时程延误的漏子。”



这些对话,也只是要听人亲口说出承诺罢了。



身居高位审查作战行动的高官,不可能没把他们跟和平主义者搓着手摆笑脸谈判争取预算准备的兵力掌握得清清楚楚。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在互相抛接名为责任的皮球罢了。如此勾心斗角,只是在吵万一发生唯一值得担忧的己方人为错误时谁要负责罢了。



“虽然规模极小,但F国好像还拥有未经确认的战力……”



“哼,老到发霉的骑士团之流能有什么作为?骑马拉弓就能把匿踪轰炸机射下来吗?”



他们一般军人连召唤仪式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被屏除于认知之外,能漫不经心地把组织名称留在脑海里就算不错了,因此只能维持这点程度的危机意识。



所以,要等到显现成肉眼可见的形式时,他们才会明白。



轰嗡!!!



紧接着,某种特大质量的整块物体高速擦过了电子情报管制机旁边。



那正是在庞大的摩擦力下,像火球一样熊熊燃烧的巨大太空站。



原本那般优雅地翱翔穹苍的空中作战指挥部,像随风摇曳的树叶般剧烈震荡。如果只是摔个四脚朝天、头撞到桌角还算好的了。其中甚至有高官搞到像被卷入乱流似的,整个人狠狠撞上天花板。



一会儿后,机体才恢复控制。



所有人都被扔在地板上,用拿在手上的黑咖啡或单一麦芽威士忌把自己泼得满头满脸。在这当中,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地板滋味、浑身湿透的高级军官之一,紧紧抓住用螺栓钉死在地板上的桌子,挤出颤抖的声音说:



“发、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而训练有素的部下连这种时候都回答得正确无比。



他一边敬礼一边说:



“报告长官,似乎是开战了。”



2



来到豪华邮轮“失落公主号”。



由于时差的关系,日本这边中午时段就快结束了。



“呼~”



F国国君辛西尔莉亚·海兰德一边轻快摇动着奇妙地较长的耳朵,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掉了额上的汗水。



身为凭依体的她会从被召物变回人样,理由很清楚。



“……哎,差不多就这样吧。”



“连锁”中断了。



她们接连不断地对付敌方召唤师,一个个打倒打倒再打倒,回过神时已经过了几小时。考虑到理论上人工灵场最久只能维持十分钟,这要算是超乎常规的长期战斗了,但辛西尔莉亚的动作只有拿条手帕擦汗。一身礼服依然给人冰雪、玻璃或水晶的清凉印象。



做为凭依体的体力相差太大了。



始自船舷的战斗渐次移动位置,如今她所站立的地点变成了赌场区。“非法集团”系的召唤师或凭依体们,有的把轮盘桌砸成两半眼冒金星,有的一头栽进拉霸机里全身痉挛,各自在不同的地方陷入败北状态。不过话说回来,让凭依体一头撞进暖炉外型的空调通风孔或许是做错了,害得她明明待在船舱内,冷房却不够凉快。



与她搭档的眼镜骑士,瑞秋·瓦姆德用前端修成J字形的银棍——采用部分战斗钩枪构造的鲜血印记一边轻敲自己的肩膀,一边说:



“终究不过是短视近利,汲汲营营于收集恩赏而迷失了做为召唤师的本质,到头来连收集作业都半途而废的小外患兼辱国者,没有道理能敌过吾命与吾王。”



“瑞秋妹妹。”



“吾王请说?”



辛西尔莉亚在丰满的胸前双手合掌,柔和地微笑了。



身穿凉感蓝色礼服、美丽过头的国家元首,一句话直指核心。



“此次的非官方访察,该不会是为了让余这国君远离战争而找的藉口吧?”



“……”



瑞秋短暂陷入沉默,然后摇了摇头。



她似乎放弃了某种念头,然后再次开口说道:



“F国国君的所在之处,就是该成为我们F国基石之地。只要您安然无恙,国家要重建几次都不是问题。那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将公主带走,也算是一种幸运。”



“讲这种话还敢称余为F国的最后要塞,真令人傻眼……”



“实际上的战争,不是只用召唤仪式就能了结的,其实荷枪实弹的一般大军反而更可怕。战争这件事说到底,就是看人口、技术与资源这三大战力。这方面您在跟某个来路不明的东西亲密来往时,不就已经听他解释过了吗?”



讲到这里,瑞秋重新正面迎向国家元首。



她在辛西尔莉亚跟前跪下,垂下了头。



瑞秋在主君面前下跪,把体育健将系高挑而紧实的体格缩到不能再小。



但她毫不迟疑地上告:



“……当F国得以重建之时,吾命愿献出我这逆贼的人头。吾命不需要在新时代占一席之地,恳请吾王从爵位登录名册上删去污秽的名字,将这颗首级放上断头台。在这里的只是个罪人,骑士瑞秋·瓦姆德这号人物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你真是满口胡说八道……”



她的声调慢慢起了变化。



变成了在女儿面前恐怕一次也没发出过的声音。



“反正这必定是F国骑士团全体人员的共识……不对,更是许多民众提出的请愿书吧。你有何必要当成自己的独断专行,当这一切的代罪羔羊呢?”



瑞秋的肩膀重重震动了一下。



她低垂着头,变得语无伦次地说:



“不,这是……不是的。本次事情全是吾命逆贼一个人谋划的愚昧行为……!”



“不会说谎是你的美德,就算讲话变得结结巴巴也用不着害臊。”



但是。



辛西尔莉亚补充说:



“何者为善何者为恶,惩罚谁原谅谁,掌握在余这对罪人拥有恩赦权限的国家最高元首手里。瑞秋·瓦姆德爵士,我的确赋予了你做为骑士的几项权限,但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这小臣何时变得伟大到能忽略君权神授的一切权柄了?”



“……”



她细细领会其中的意思。



但瑞秋·瓦姆德不肯抬起头来。



她细细领会,领会,再领会,然后用蚊子叫似的声音上告:



“……但是,倘若吾命斗胆接受了恩赦,吾命就等于是独独一人坐在您身旁的头等座位活下来了。吾命若不交出首级,将无法做为决意捐躯并放吾命逃生的国内那些人的表率……”



“休得多言。”



一句话就驳回了。



小地方骑士的尊严,根本无法构成一国之君收回成命的理由。



“你……不,包括你在内,骑士团的各位成员都只是在酌量过人民的请愿后,以余之性命为优先罢了。如果你仍然执意为罪过寻求惩罚,那就活着丢人现眼吧,瑞秋·瓦姆德爵士。我要你远离你脑海中描绘的结局,藉此偿还未能保护国内民众,对国内民众弃之不顾,放弃了国内民众安全的罪过。这就是我辛西尔莉亚给予生死与共的搭档的罚则。我要你至少懂得从失败记取教训,往更高层次的最强之人迈进。轻易寻死藉此卑微地逃避自己的责任,这种行为,我赌上做为F国国君辛西尔莉亚·海兰德的全部权力,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我命你铭记在心,你这无知而傲慢的骑士。余永远不可能屈服于你这小臣的命令,由你来对余发号施令。”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



此时此刻,浑身发抖的骑士,灵魂是受到失去葬身之处的猛烈屈辱所焚烧,抑或是免于遭受处刑的感激?



瑞秋每次见到城山恭介时总是超乎必要地大加挞伐,当辛西尔莉亚说“你们都是保护王室成员的召唤师”时,之所以表现出那样强烈的反感,或许其实也是艳羡的另一种表现。能够表里如一地正面迎战对手,而且藉此直接对F国王室做出贡献的恭介,对她来说想必是无比耀眼的存在。



不过无论是与否,都跟辛西尔莉亚无关。她不要第二或第三,要求的永远是第一名的人才。如果瑞秋用持之以恒的努力回应了君主的期许,那么她也必须用尽全力庇护这个部下。



战争没有正确答案,但还是得从中做出选择。



就算辛西尔莉亚选择留在F国内,与外患战斗到最后一刻,瑞秋恐怕还是会被历史学家断定为即使常伴君主左右,仍然无法在四面楚歌之前让国家元首逃往国外的愚蠢之人。这位骑士打从一开始就是不管如何抉择,都无路可走。在这当中,她在最后、最后的一刻体谅了人民的心愿,守住了骑士团的名誉,救了辛西尔莉亚的命,选择由自己一个人献出首级。



面对这个成长得愚忠刚直,却也因此而太过完美的骑士,辛西尔莉亚轻轻一笑。



假如辛西尔莉亚变得会因为怕弄脏自己就把这么好的人才割舍掉,到时候F国才真的是没救了,非得让绝对王权这种东西垮台才行。



“不用担心,瑞秋。你想像的那种结果不会来临,真要说的话,你根本不用这样心急如焚地感到后悔的。所以,你安心地抬起头来吧。”



“?”



“你忘了吗?为了解决问题而展开行动的,可不只有我们哟。”



辛西尔莉亚已经用命令她活着丢人现眼的方式,了结了此事。



那么接下来,该激励一下到现在还像只小鹿般发抖的最得力部下了。



“毕竟这次,可是我的宝贝女儿与救国的英雄两人搭档,联手出击呢。奥莉维亚与恭介大人两人一组,事情只可能以好结局收场,没有例外。”



辛西尔莉亚竖起一根手指。



她柔和地笑笑,清楚地说了:



“等着瞧吧,瑞秋。恭介大人啊,包括这样的你在内,一定会拯救到所有人的。”



3



在迫降的不久之前发生过这件事。



以恭介个人来说,他不再需要一同搭乘太空站“玩具之梦op-01”的“战争虐杀者”了。他把对方连同凭依体一块塞进紧急逃生舱后,弄出了彷佛折断枯枝般的清脆啪叽一声。



“???”



奥莉维亚在逃生舱外偏着头问:



“哥哥,你刚才做了什么?”



“没什么,别担心。”



恭介把在无重力空间中如红宝石般飘荡的红色水珠一起关进逃生舱的门内,一边不让小女孩看到里面的状况,一边神色自若地这么回答。



跟宿敌做完了断后,恭介他们也终于得开始挺身对抗战争了。



没错,如今白银资源战争就算少了一切的元凶与幕后黑手,也还是会照样进行下去。现在雪球已经被推下坡道了。



该达成的目标变了。



他们要直接阻止整场战争。



恭介从帽T背后卷起来的兜帽中,拿出了发胶喷雾大小的激发手榴弹。



金发双麻花辫的奥莉维亚偏着头说:



“奇怪?不是从口袋而是从那里拿出来,就表示这是备用的那一份吧?难道说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坦白讲,今天状况太多了。”



虽说有计算好适当的再入大气层角度,但此时整座巨大太空站仍受到大气层的焚烧而染成了橘色。零件从末端处开始掀起吹飞,表面温度最高达到将近三千度。只要想到铁的熔点是将近一千六百度,应该就知道有多可怕了。



敌人的位置并不难找。



陆军的一个师级单位,可是一万人上下的大军。假如让好几个这种师级兵力渗透现场,从高空中要偷看待机地点太容易了。当然如果是平面地图的话连靠近都有困难,但对方恐怕想都没想到会突然来个天降奇兵。



匡啷一声,恭介的手中传出低沉的金属声。



那只是随便切下一段钢管装上把手与其他零件,里头注入液体燃料临时做成的激发手榴弹发射器。虽然任谁来看都知道是手工制作,但威力够强,最大重点在于使用的是火箭用燃料。真正需要克服的部分,反倒是无法完全压抑爆炸力造成炮身从内侧爆开。



恭介用力让背紧贴墙壁坐着不动,像盖上盖子似地把仅此一发的金属罐从炮身前端塞进去,用管子将算好分量的液体燃料装进膛室后,说:



“奥莉维亚,过来。”



“嗯。”



恭介把乖乖听话的奥莉维亚随便搂向自己后,体感重力开始产生了异变。他们往一个方向遭到拉扯,拉力加速增幅,渐渐变得无法抑止。不同于苹果掉在地上,从轨道上坠落的物体并不是垂直一直线降下。给人的印象比较像是打着漩涡慢慢被地球重力吞没,坠落角度也渐渐从水平转变成垂直。当然,被迫搭乘飙速云霄飞车的恭介他们,所承受到的视觉上的重力方向或强度也每分每秒都在变化。



在目前这一刻估计已有四G,就是刚才例子举到的云霄飞车级。



计算上最终会达到九·五G以上,地板或上下的感觉都会失去意义。因此恭介才会先让背部紧靠墙壁,并且束缚住娇小的奥莉维亚。本来如果有安全带或固定护杆更好,不过他们并不是在玩安全的游乐设施,而是随同放着不管也会自己坏掉的太空站一起前往战场。假如自己把身体固定住,搞到陪太空站共赴黄泉就没意义了。



“嗯噗!嗯咕恶……”



“不用忍耐没关系的,奥莉维亚。胃里的东西也会被拉扯在体内,所以不管怎么反胃当然都不会从嘴里出来。”



“哥……呜噗,我晚点一定要讲你一……顿……!”



〈……长,大人……〉



只听到一阵彷佛慢慢炙烧后脑杓的杂音。



即使在这灼热的大气层中也完全不管,即使是再入速度也照样用游览飞行的方式跟来。



奥莉维亚铁青着整张脸说:



“那、那、那种的太不正常了啦……”



“哦,他呼应我的危机开始失控,就表示这个方向果然没错了。我们要的敌人,就在这座玩具之梦op-01抵达的终点。”



越过清楚易懂的热层后,活像用巨大锉刀摩擦外墙般的声响感觉反而变大了。这是因为气压增强,使得空气或尘埃等杂质的密度升高。而且还像是被由下往上托似地稍稍减速,或许也是空气摩擦造成的煞车效果。



在坠落过程中描绘出和缓的曲线,也让太空站逐渐改变了角度。



恭介他们坚信是墙壁的障碍物,从地表来看恐怕就跟天花板一样,是朝向正上方的。



“各就各位。”



恭介继续搂住奥莉维亚的小小身躯,在口中喃喃自语。



如同安装在精密炸弹上的时针。



“十,九,八,七,六……”



他把仅以粗钢管切出一段做成的发射器对准正面。



若以地球的重力为标准,就是对准正下方的地表。



“……五,四,三,二,一。”



轰!就在太空站的旁边,有某种巨大物体高速飞过。不对,应该是恭介他们主动通过了运输机或轰炸机的极近距离内。



虽然造成了至今不曾有过的左右摇晃,但恭介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用手指扣住扳机,宣告:



“零,战斗开始。”



眼前的“墙壁”冒出了十字形的裂痕。



烧成橘色的耐放射线航太材料被特大风压吹得掀起之后,恭介朝着一切的中心点毫不犹豫地射出炮弹。



所有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就好像切开烛火般,让手掌水平而迅速地通过一样,趁着热量还没传导到之前做出行动。乍看之下有勇无谋的选项,其实才是最安全的。



宛若巨大火球的太空站,并没有直接迫降于地表。



就像所有东西从一个点往上掀开那样,整个巨大构造物在空中遭到分解,逐渐往四方飞散。多亏于此,地球得以避免进入冰河期。



恭介他们脱掉夸张的外衣,这时已经受到另一种力量往正下方拉扯。



是早一步被射入地面的激发手榴弹炸开了。



(一万人的师级单位北方与西方各一个。补给线、情报管理、战斗勤务支援、预备兵力与其他人员估计约有五千。)



恭介与奥莉维亚迅速飞向展开的人工灵场。



这是地球人绝不可能办到的,没有太空衣也没有降落伞的直接空投作战。



曙光与伏地浓雾交织而成的金黄大地一瞬间就被吹散,赤裸裸的战场终于现形了。



(这边是北方的伊利济尼卡大隧道防空洞攻略用前线基地。很好,与计画相同。迫降座标误差三·二,但还在容许范围内。)



整体来说约莫五公里见方。



不受高山雪水形成的不规则河川流向所左右、安定的广大平原上,为了巨大运输机铺设了直角交叉的两条野战跑道,其内角部分设置了两公里见方的车辆维修基地。用来维修运输机或是装卸货的机库与管制塔台等等,则盖在跑道的外侧。



恭介他们降落在位于内角的车辆维修基地。



首先恭介踏上相对速度近似的薄片碎块,展开人工灵场,打出“白棘”用防护圆包住自己再着地。太空站的碎块破裂后,恭介再于地面上重新张开下一个人工灵场。奥莉维亚的少女躯体也变成了糊糊的黏液。



无视于四座监视塔、兵营、通讯指令中心,以及比学校体育馆还大、附屋顶的整备场,“不杀王”待在遍地皆为无数战车、装甲车与移动式火箭炮车辆等等的车辆管理空间。



将这些全部总括起来,就是引颈企盼巡弋飞弹或轰炸机夷平地面,蓄势待发的死亡工业制品。



操纵这些钢铁武器的人手也远非人类的血肉之躯。以美国陆军正式采用的四元动力制仿生矽胞装甲“拟鳄龟”裹身的士兵们,在圆滚滚的装甲包覆下完全失去了人类的轮廓。



如果只是三〇毫米机炮程度的火力,就算零距离扫射也无法伤到他们分毫,而且除了运用枪械的机械臂,肩上还追加伸出两条特殊工作手臂,公认连战车的舱门或防空洞的大门都能伸手一掀就剥掉——而这种装备用在身无防护的敌兵或恐怖分子身上的影片屡次外流,引发人道问题——属于敌方军事设施压制用装备。此种恶魔般的武器,堪称完美结合了步兵的灵敏与战车的结实。



在空中分解成大量碎块的太空站,就连太阳电池模板的锐利玻璃碎片或一根螺丝都会变成凶器。尽管对于身穿厚重仿生矽胞的美军兵士来说不会造成致命伤,但一般来讲做为防御行动,应该会冲进有屋顶的空间才是。



然而,谁都没有这么做。



并不是他们过度信任军方配给的“拟鳄龟”。



是因为他们看突如其来降临的死神看傻了眼。



虽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但如果不把全副注意力放在那个上面,可想而知一定会厄运临头。在网路与量产机械支配一切,有如电视游乐器的最尖端战场上,这种毫无根据的魔咒令人毛骨悚然地逐步浸透、扩散到每个角落。



然后……



恭介也没闲着,在排排站的成群工业制品包围下,冷静地持续观察。



不愧是全世界最强的军队。



这样看来就算使用被召物,也不用担心会一不小心杀死他们了。



(好。)



磅喀喀!他逐渐被此时仍在重覆着无序反弹的“白棘”残影包围,其中混杂着红色“花瓣”的光芒。



他这么做的同时,眼瞳已从四周风景当中射穿了重要地点。



(假如要攻打伊利济尼卡以撬开F国的城门,光用火箭或飞弹粗略地焚烧秃山地表没有意义。从轰炸机投下碉堡克星当然也没用,这么想来,攻略专用的地标武器一定是在附屋顶的整备场里,应该要以那个为最优先目标。)



敌人是全世界最强的军队,做为白银资源战争的第一波攻击,投入的兵力约有两万五千多人。



而城山恭介降临了其中半数待机的大要塞,在它的中心主宰一切。



“那么……”



不管有再多的枪口或飞弹严阵以待,对防护圆或被召物来说都不具意义。



恭介一边占据能任选时机任意获得“花瓣”的有利位置,一边带着勇猛的笑意如此宣告:



“虽然罪不在你们,但就请你们在这里暂时睡一下吧。”



4



话说……



说穿了,在战争中获胜的定义是什么?



破坏雷达设施以完全掌握制空权;切断补给路让敌军孤立无援;破坏电脑使得作战无法进行批准作业……总而言之,大家可能会各自想像到各种状况或步骤。但是恭介认为这些都不适用,他需要更立竿见影的效果。考虑到敌我战力的差距,美方原本预定的日程表必定是在一、两天内结束对F国的侵略行动。就算脚步多少被拖慢,想必也会用正面强攻的方式突破防卫线。就跟货物列车一样,强国一旦展开行动,用一般煞车是止不住的。在车轮迸发火花的同时,仍然会一路撞飞铁轨上的东西。



因此,



“我们上,奥莉维亚。”



〈收到,哥哥!〉



奥莉维亚·海兰德已经将肉体交付给非比寻常的存在。她成了半透明的赤红色黏液,是不管何种高手,最初都必须通过的“始祖系列”之一。cost1,音域低音。是基础中的基础,也是最弱中的最弱,但仍然有着重大意义。



归根结柢,超越人智的被召物根本不会把普通兵力放在眼里。



管他是不是“表面”世界的最强军队,都不关潜藏于“背面”的异界住民的事。



‘判断为敌人,重复一遍,判断为敌人!允许开火,射击!’



‘混帐东西,允许你个头!在正中央开火会变成自相残杀的!阿诺,随便听听就算了,只要勉强不违反菜鸟上尉的命令就好!首先由我们来重整队形!’



‘遵命,长官,听到你的口头承诺了。我会让威力太强的战车退后,以步兵为中心争取时间。等整顿成扇形队形之后再让战斗车辆用炮弹驱逐敌人。作战行动开始。’



这里的战车或装甲车就像假日的购物中心般停放得漂亮整齐,不过这些装甲车辆正在试着慢慢与恭介他们拉开距离。一群身穿厚重仿生矽胞的步兵,钻过光是衣角勾到都会引发严重意外的“移动壁垒”缝隙现身。想必是因为“拟鳄龟”即使被一点机炮或手携式榴弹炮直接击中也不成问题的关系,他们不急着找可充当盾牌的掩体,而是一齐先用突击步枪的枪口对准恭介或“始祖之赤(b)”。



没有警告。



反而应该说是鲜红黏液主动朝来不及逃跑的“拟鳄龟”挥出一记腹部重击,把装甲车由下往上推得翻了过来。



嘶砰!啪砰!啪啪啪啪啪砰!



彷佛中华街的鞭炮一齐炸开,伤害耳朵的爆炸声连续响个不停。



根本已经沦为替聚光灯下跳舞的主角做绿叶的舞群了。不只不应存在于人世间的被召物,受到防护圆保护的恭介,也并非普通子弹能解决的存在。



〈呃,整体来说我该打哪里?〉



“基本上是东北方的整备场,我们要打击应该正在里面做组装的地标武器。”



恭介简短地告诉她方针,但当然没办法直线前进。



眼前已有强大势力逼近。



“奥莉维亚,扫荡正面的三十人小组。”



〈嗯!〉



“那边搞定之后就对付四点钟方向的火箭筒部队,那个威力太强,必须早点应对以免仿生矽胞操兵不小心被炸死。”



〈哥哥你人真的好好喔。〉



或许是开始觉得没完没了,也有仿生矽胞操兵一边让同袍们用支援炮火阻挡恭介的脚步,一边直接高高举起重机械般的特殊工作手臂扑进他的怀里,但照样被防护圆挡下,无法继续冲杀。工作手臂被震得叽叽作响时,奥莉维亚操纵的“始祖之赤”一招打飞厚重仿生矽胞的侧腹,接着再按照命令,一股脑冲向开始举起手携式反战车武器的一群士兵。



十分钟的限制,以这种场合来说几乎可以无视。



毕竟这可是一万人摩肩擦踵的人口密集地带,可以指定某人展开人工灵场,击破后立刻趁着“连锁”状态的九十秒内指定下个人重新张开人工灵场……只要重复这种步骤,就能几近无限地战斗下去。一路炼成的被召物会维持原有的力量,因此状况会继续对恭介这边有利。



凭依体奥莉维亚接连改变形态。



巨大的腐败猛犬,连同用三脚架固定于地面的重机枪在内,把仿生矽胞四人组一并踩烂。



绽放无数刀刃代替花瓣的食人植物,以弹丸般的速度射出钢铁种子,让趴在兵营屋顶上的狙击手们一个个无法再战。



从龟裂的全身隙缝涌出肥胖蛆虫的美丽西洋人偶,看到一名士兵想扶起故障无法动弹的另一名仿生矽胞操兵却瘫坐在地,于是慢慢转移了目标。



“……果然即使说是全世界最强的军队,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呢。”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有不少人是因为经济不景气想姑且找份工作,或是来自外国的移民为了贡献社会获得公民权才入伍。因为全世界最强的军队,换个说法就是比外国士兵更不容易死。真正的精兵不会廉价大放送,他们大概是打算把麻烦的第一波开路工作交给多如牛毛的菜鸟来做,电影或电玩里出现的那种壮汉们之后再进入战场,只赚取到名留青史的丰功伟业就好了吧。况且他们有仿生矽胞帮助,就算是要多少有多少的菜鸟兵,也能将能力提升到一定以上的水准。”



〈……〉



沉默当中开始混入一种刺人的紧张感。



毕竟那些人等于是只用左手打着呵欠在开战的,被攻打的国家人民当然无法忍受了。



但对于实际上想阻止战争的恭介来说却是种幸运。



掉落在脚边的无线电飞出了这些声音:



‘已确认在容许范围的损耗内达到成果,车队已移动并重新配置完成。史特龙中尉?’



‘……,——’



‘全体人员注意,与中尉失去联系,今后权限由我接替,开火!’



战车或装甲车都已拉开了一定程度的距离。



彷佛要填补开出的空间,战车炮或榴弹机炮对着恭介他们接连射来。伴随着轰然巨响,脏兮兮的沙尘层层重叠着绽放。除了单纯的爆炸热风或冲击波之外,还有用以提升威力的小粒钢珠或锐利铁片如风雨横刮般来袭。淹没整个空间的破坏风暴,已经超越了能以身手避开的层次。可能是爆炸距离太近了,连开火的战车自己有时也在装甲表面迸发出橘色火花,是超音速交相飞舞的钢爪削掉了复合装甲。



然而……



“奥莉维亚。”



只不过一句话,沙尘就照样从内侧被吹飞,然后一个巨大身影屹立于战场。



“神格级”cost8,音域中音。



这个连最新式战车都能从更高位置睥睨的庞然大物,原来是拥有三颗头的巨大黑犬。名字以K开头,在希腊神话中是把守冥界的忠诚看门狗。从凶暴过头的满口乱牙缝隙间,让人联想到地底热气的橘色火星向外闪烁纷飞。



配合着他那庞大身躯,整个人工灵场大幅膨胀,把暂时后退的战车队都卷了进来。



在实际展开猛攻之前,他先向天际遥吠一声,就吓得受到电子网路管理控制的战车队动作确实僵硬了一瞬间。



“冥界所属这个第一印象或许会让人产生可怕的想像,但这家伙终究只是看门狗,虽然对于扭曲天理,企图从阴间爬出来的人绝不宽宥,但当然不只如此。”



然后……



恭介将鲜血印记放到肩上,用空出的手指着一群目标说了:



“他绝不允许阳寿未尽之人随意踏入冥界,无意义地结束人生。这头看门狗可是很善良。”



没有半点犹豫可言。



这时死亡看门人拯救的,是他背后的F国,还是与他们为敌的美军性命?



面对这头明明共用一个身体,三颗头却像互相竞争般一边发出咆哮一边突击而来的巨大看门狗,战车队束手无策。复合装甲的集合体连用履带紧咬地面的闲工夫都没有,就被对手按在地上,炮塔被巨大下腭叼在嘴里,然后直接往正上方拔掉。车内的士兵们如今变得毫无防备,一脸呆愣地仰望着天敌,似乎连急忙重新穿起仿生矽胞装备的多余精神都没有。



像个空铝罐般被人拿走的炮塔一遭到咬碎的瞬间,他们不需要谁来命令,就自动举双手投降了。



三头看门狗带来的破坏到此结束。



他绝没有咬烂丧失战意之人的血肉之躯,就去找下个目标了。



“奥莉维亚,三点钟方向,需要击破。”



就在失去炮塔而变成敞篷车的战车近旁,另一辆战车将其炮身对准了“神格级”。炮弹一旦爆发必定会牺牲掉身无防备的友军,但他们似乎已经连考虑到这点的多余精神都没了。



还来不及发射,看门狗的巨大前脚已经直直落下,整个炮身弯成了直角。



紧接着炮弹获得释放,把开火的战车自己推往正后方。炮弹走火把炮身炸成了开口笑,应该可以认定为无法继续交战。



结束了短暂休息,恭介再次举好鲜血印记,使用“白棘”不断赚取“花瓣”。被召物接连改变形态,但最后仍成为同样cost8的中音。C开头的八个字,在玛雅神话中冠有地震之名的巨人,把战车当成足球一颗颗踢飞。



为什么要做这种不具意义的炼成?



真要说起来,如果只是要“打倒”的话,光用最弱的“始祖系列”就够了。之所以完成诸多步骤赚取炼成数,自然有其他目的。



从“规定级”连接到“神格级”,需要一百次的炼成。



从“神格级”连接到“未踏级”,需要五十次的炼成。



换言之恭介要的是……



(来了啊。)



“奥莉维亚,注意正上方!巡弋飞弹正往F国飞去,那是完全无生命的物体,所以当然不能指定为人工灵场的目标,必须第一优先破坏!”



“未踏级”cost19,音域中音。



“善恶分明的‘紫电’淑女(iu.ao.eu.ei.kub.miq.a.ci.pl)”。



病态消瘦的美女坐在破烂轮椅上。这是个紫色头发在风中飘舞,不健康地骨瘦如柴的裸体只草草缠上紫色布条,宛如遭到抛弃的人偶般浑身无力的未踏级,然而其力量却不容怀疑。他低垂着头,只微微抬起枯枝般细瘦的手臂,用那细长的食指指向空无一物之处后,状况随即发生了。



磅喀!!!



可怕的紫色闪光获得释放,撕裂天空的光剑将按照GPS以一·九马赫的速度,将爆炸物准确送往指定地点的四枚巡弋飞弹切成完美的圆片。一般来说,被召物是无法离开人工灵场的,但是远程攻击会维持原状穿透灵场。为了应对直接飞过头顶进行的空袭,叫出专精远距离攻击的被召物是最快的办法。



奥莉维亚的声音直接在恭介脑中响起,其中带有与压倒性战果恰恰相反的焦急。



〈是第1阶段的资讯攻击结束,进入第2阶段的空袭了吗?这、这样真的会造成死伤的!〉



“我说了,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做。警戒十点钟方向,高度两万五千公尺。那边飞行的无人机大着肚子,趁它投下肚子里的航空炸弹前先行拦截。”



刚才已经说过,无人武器无法用人工灵场围住。但同时它也是“不杀王”规则之外的存在,破坏起来不用犹豫。



……其实最可怕的,是被遗留在没有半个人的空荡荡空间,在无法用激发手榴弹指定任何人的状态下,从三、四十公里外射来无数飞弹或火箭,用爆炸热风把整片区域淹没得毫无空隙的噩梦般发展。只要知道应对方法,用普通火力就能辗烂召唤师或凭依体了。恭介或比安黛妲这种历战老手绝不会轻视一般士兵,就是基于这方面的理由。没错,即使是那坐落于地下深处的“女王的箱庭”也是由普通人来管理孩子们,因此这方面恭介深有体悟。



就连使用太空站直接降落到战场,也不是在无意义地作戏,他是选在人口密集地的正中央。对恭介这名召唤师而言,在鱼儿接连上钩的状态下长时间运用人工灵场或防护圆才是唯一能够安全战斗的选项,如此而已。假如只看地图一个劲前往中心地,恐怕早就在空无一物的草原变成绞肉了。



“紫电淑女”擅长的,是必中必杀的远程攻击。



连靠近最优先目标都不用。



“奥莉维亚,东北方的整备场!直接劈开它!”



〈收到!〉



比学校体育馆还大的附屋顶整备场,变成了一堆四散的碎片。



只不过,不是“紫电淑女”的一击所导致。



他还没切开占用整面墙壁的铁卷门,一切先从内侧爆开吹飞了。一个巨大过头的钢铁集合体,嘎啦嘎啦地踩着废材来到了外头。几乎跟铁桥差不多大的巨大炮身,根本已经超出了移动式火炮的范围。整个看起来就像是造船厂用来搬运七千吨以上的巡防舰,使用的那种三十二轮特殊运输车辆上硬是堆装了要塞炮似的。



“格勒杀手,五〇〇毫米重炮是吧。”



〈那是什么啊?〉



“就是把专用的液槽炮弹射进岩盘,刻意引发深层崩塌以推倒天然要塞的大型武器。一般来说,深层崩塌是以地下水脉引发的大规模土石流,但那玩意儿是直接把引发崩塌用的液体做成炮弹注入地下。山地虽然有各种不同的结构,但是用格勒杀手全都可以破坏。”



反过来说,不在F国这种四面环绕崇山峻岭的环境下就无法发挥威力。



虽然是一种极难运用的屠龙宝刀,但归根结柢,武器本来就会按照使用者的需求设计,并精益求精。就好比四面环海的岛国总是海军特别强,四面八方尽是砂土的沙漠国家则是陆军日益强盛。



而从历史观点来看,过去美苏曾经维持着险些毁灭世界的敌对关系。



为了在阿拉斯加路线以外另辟一条欧洲路线,撬开华沙防卫网以直接切入莫斯科,就算开发过东欧专用的奇特武器,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呢……



既然本尊已经露脸,事情就好办了。



城山恭介只丢出一句话:



“动手。”



一击。



“紫电淑女”将朝向天空的破坏指尖,悄悄地放回了地表。



管他是五〇〇毫米,还是战舰以上的超规格炮弹。光是这么个动作,整块钢铁就好像拿绷直的钢索压在水煮蛋上一样被切成圆片。



结局来得实在太简单了。



但最大的功臣奥莉维亚·海兰德却送来略显不安的声音:



〈可是实际上,到底要怎么结束呢,哥哥?〉



“别担心。”



〈除了我们所在的北方之外,西方路线不是也有大部队吗?最后一颗激发手榴弹已经用掉了,要是花上十分钟在没有敌人的地方移动,人工灵场会解除的。不对,不是还说后方留下了五千名预备队员还是什么的吗!〉



破坏早已结束了。



“紫电淑女”只不过将指尖朝向能称得上剩余兵力的一群人,仿生矽胞操兵们判断既有的战车或装甲车都无法当成护盾,于是全爬到了外头来,举起发抖的双手缴械投降。



〈实际上根本也不是那个问题,就算打倒了第一波的两万五千人,海外那个超级强国也不会真的倒下。格勒杀手?弄坏那个超乎规格的地标武器也不能改变什么啊,第一波被打倒,还是会派来第二、第三波。不对,反而是自尊心越受创,应对方式就越严酷!我们或许是结束战斗了,但这跟结束战争并不一样!〉



“乖孩子,奥莉维亚,你抓到重点了。所以趋势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啊。”



奥莉维亚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不知为何,坐轮椅的淑女将整个身体转向恭介,把他那细长手指对着召唤师。从失去炮塔的敞篷车探出头来的美国大兵,也不明就里地偏着头。



〈……你说啥?〉



“恢复镇定吧,奥莉维亚。我们并不是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诺曼第或史达林格勒,也不是战况陷入胶着的越南。全世界不管是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正面以血洗血的斗殴场面。”



恭介脸上浮现出冷酷无情的笑意。



过去连复仇恶魔都击败过的少年,毫不犹豫地这么说了:



“这是超级强国单方面挑起的,以一百对零的完全比赛为想定计画的战争。既然这样,胜败条件当然也会改变,而且是变得相当特殊。”



5



北方大要塞陷入了严重混乱。



但另一方面,西方前线基地则是一片死寂,被放着不管。



“……那些家伙究竟在搞什么?”



胸前挂满略章当装饰的黑人壮汉忍不住如此低语。新兵时代以来的习惯改不掉,他忍不住用手套般的大手掌啪地拍了一下自己剃成大光头的脑袋,摸了一摸。



没错,在距离遥远的西侧,也收到了发生突发性战斗的报告。



然而这个肩负所有庞大战力,负责撬开西边城门的上校虽然收到充满痛苦哀嚎的通讯,却没有立刻派出增援。并不是因为受到手册上的规则束缚而下不了决断,而是有个更大的问题。



东洋血统的副官一边敬礼一边开口了:



“长官,抱着郊游心情被派来的菜鸟兵们如果被真枪实弹的压力压垮,事情就糟透了。”



“PTSD的爆发性发病,加上集体歇斯底里造成的失控吗……”



司令室的成员们苦着一张脸,不过他们遗漏了一项最根本的情报。



他们明白北方大部队突如其来在基地中开始了战斗。



但战斗的中心,有着召唤师与凭依体。



而且还有一项特殊条件,就是一般人视线一离开超常存在,就会把他们忘了。



话说回来……



那么将这些条件加进来后,他们所看到的世界会变成什么颜色?



答案如下:



他们知道远处的友军正在战斗。



但是完全看不出交战的对手是什么。



“同袍之间竟然擅自大打出手,在大要塞里把自己打得死伤惨重……真是一群白痴,然后只有责任要拉我们一起扛是吧!”



“但好像也有接获疑似目击到幽灵的情报……”



“你去对国内这样报告看看,人家会怀疑连我们都疯了。”



“好像也有人说是在跟神话诸神交战,不过似乎都说是只有看得到的人才看得到。”



“够了没啊!这些只想领稳定薪水才拿枪的打工族,难道是太空站掉到头顶上的恐惧与混乱把他们吓到失控了吗!”



听起来像是正常对话,其实讲了半天都是牛头不对马嘴。



召唤师或凭依体掉进浩大军势的正中央,混入众多士兵们的人潮之中,换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就连站在同个地方与某种鬼东西直接交战的士兵们,目击情报都各有不同。而且就算把奇迹般地留下的片段证词连接起来,也只能引出神仙鬼怪之类莫名其妙的情报。



当然他们不是只会接收情报,在西方待机的黑人壮汉等人也有用卫星或无人机等设备观察陷入严重混乱的北方大部队。但人工灵场内部的召唤师或被召物,都无法用摄影机或感应器捕捉到。



模糊不清的证词,加上屹立不摇的证据。



这样还叫他们不要怀疑对方发疯,实在是强人所难。



“~~~!”



不管怎样,日程表是全盘瓦解了。



就算接下来第2阶段顺利照计画使用巡弋飞弹、火箭炮与轰炸机等夷平敌国,也无法更进一步攻击。陆上部队的展开已经致命性失败,而很遗憾地,军事技术还没进步到能只靠空袭就结束战争。为了把瓦砾堆中的残存势力扫荡干净好下赢这盘棋,陆上部队是不可或缺的。



真要说起来……



“第2阶段也受到坏影响了。巡弋飞弹因不明原因失联,而且是全弹坠落,不太可能是意外事故。我想很可能是北方部队使用了对空火炮。”



“呜……”



“虽然纯粹只是看卫星影像,不过强行引发深层崩塌的格勒杀手似乎也严重损毁,无法使用了。尽管事情经过成谜,但照那样看来,要撬开大隧道防空洞恐怕有困难吧?地形条件似乎也不适合用轰炸机投下碉堡克星。”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地吼叫出来。



不先设法解决一下笨蛋,计画就不能继续进行。



东洋血统的副官维持立正姿势,说:



“……假如一万人的师级单位一并陷入了失控状态,就可以视为有超过四成人员无法战斗。换言之可以判断我军已陷入了溃败状态,长官您的决定是?”



“我还能怎么做啊……”



战争的计算方式,不是两万五千士兵被杀到一个不剩才叫全军覆没。虽然每个军方或部队各有标准,总之都会规定只要三到五成溃败,就会被视为无法按照想定计画进行运用,而让全军撤退。



“前去镇压暴徒是可以,但假如现在对北方开始作战,有可能连我们都被一起视为失控部队。把他们放着不管,就我们这边撤退或许也是种方法?”



干脆就讲明了,美军的敌人其实并不是F国。



这种穷乡僻壤的战争,获胜是当然的,绝不可能败战。重点不在如何杀死更多敌人,而是如何以较少损害按照日程表结束战争。这才是“强者战争”的逻辑。



其中最可怕的,就是美国本土的家家户户。



有的是派遣到海外的年轻新兵的战死人数,有的是化学物质等等对健康造成的神秘不良影响,有的是起因自诸多压力的PTSD发作等精神疾病。这些“社会问题”一旦经由战地记者整理后在网路上疯传,会在美国国内引发激烈的反战运动。这时代就连农民使用的肥料都被说成能做成炸弹,而遭到严重抨击了。一群高中或大学毕业的菜鸟想到可以合法发射大炮射到爽,就兴奋到鼻息粗重地冲出国境,结果搞成这副德性。要是发生在年轻人身上的悲剧与新闻主播用线图报导的支持率之间产生直接关联,这种战争只要吹口气就会在空中解体了。



本来明明是一两天内结束、预估战死者零人的完全比赛,实际上却是一万人擅自失控,自己人之间互相开火。这种蠢事要是曝光,那些闲人不知道会如何把他们抓起来公开抨击。



与其跟自我意识膨胀到不能再膨胀的美国制造三姑六婆进行唇枪舌战,还不如跟那些拿伏特加当燃料的俄罗斯熊开始第三次世界大战算了。那些家伙虽然强到根本是战斗民族,但是打仗时好歹愿意理解战场上的规定。



(……玩完了……)



说到底……



这并不是分成东西两方的世界存亡危机之类的问题,就算打输这场战争,美国这个框架也不会被人用脏脚践踏,在故乡等着自己的家人或情人也不会遭到杀害。



或许因为并非走投无路,所以黑人壮汉等人的决断也踏实不起来。没有悬崖的胆小鬼博弈,想在哪里踩煞车都行。



是要在遭受波及前早早后退与失控部队撇清关系,还是宁愿遭人误会也要亲手阻止失控部队?



黑人壮汉用手套般的手掌啪地拍打一下自己的后脑杓,然后说:



“……通知全体人员,去给那些还在吃奶嘴的臭家伙一巴掌,把他们打醒吧。”



“上校……”



“弃失控部队于不顾,主张只有我们这边心智健全很简单。但那些家伙假如把外人牵扯进来扩大牺牲人数,那群众又要大肆抨击我们,说我们有办法救人却不救了!就算对象是F国人也已经没差了!依照作战行动有计画地发展状况跟无秩序的野蛮行径,就算同样是杀人行为也会产生不同的意义!”



“……”



“万一变成那样,可就不只是美国国会的自由党谴责我们了,要怎么去应付自由羽翼或战争遗族会?不,这已经不是一国的问题了,超过一百八十个国家或地区加入的联合国大会将会开始谈起战争与人道的罪行!要是恶化到那种地步,事前的磋商也就全泡汤了。如果得到保护平民免受失控部队攻击做为藉口,原先决定静观局势的俄罗斯甚至有可能介入此事。现在要开始第三次世界大战是无所谓,但是我国绝不能沦落到反派那一边!”



“长官,我对您的先见之明真是叹服不已,那么个中真意是?”



“我为了退伍后的养老生活,已经在科罗拉多买好牧场了。森林可以打猎,河川可以玩飞蝇钓,还可以整天享受高尔夫挥杆乐趣,甚至还会涌出天然温泉,是只属于我与家人的天堂!我可是死也不要被人把我亲手慢慢建立的梦想全部摧毁,只为了安抚客厅里那些人的火气就被塞进关塔那摩拘押中心。我对国家有所贡献,自新兵时代到此时此刻都在遵守规定打仗。压制沙漠国家时,跟无视命令开始抢劫珠宝店的同袍们互相开枪实在是段痛苦的经验。所以我凭什么非得在职涯的最后阶段被卷进一群白痴的打打闹闹,然后还得在比电话亭更狭小的个人牢房里只吃咸味豆子汤度过漫长的剩余人生啊!”



就这样,他们迅速做出了决定。



被抛在安全地带,人生险些没遭人摆布的西边军队也展开了行动。



“能用的东西统统拿出来!陆上SDI……对,把二氧化碳雷射器也拿出来!”



“那不是用来撬开西边城门的地标武器吗?”



“撤退的时候只会碍事。那种大家伙,要是从现在开始拆解成一堆零件堆到运输机上,绝对会来不及。我们要在现场将它弄成废铁,然后烧毁成无法捕获分析的状态。如果报告说是我们自己扔掉的会被上级狠狠修理一顿,因此要趁乱将它清算到形成累赘的武器那一类去。好了,准备行动!”



在现场毁掉大型武器这种科技结晶会遭到严重斥责,但只要报告成将激烈战斗中毁坏的武器处理得让敌军无法分析,反而还会受到称赞。



副官叹了口气,一半以上是出于傻眼。



尽管平步青云的人生总是伴随着各种权宜之计,但这名青年想必不是为了见识这种状况才从军的。



“不过话说回来,长官,偏向户外活动的兴趣或许不太适合自诩为纽约客的尊夫人吧?”



“你这小子是不是说了自诩二字?还有你不用操心,我已经给了我太太登录了亚玛逊白金会员的平板电脑,想网购还是追剧都随她开心。”



6



“来了来了。”



只要提升到“未踏级”,就不用再进行炼成步骤了。恭介继续保有“紫电淑女”,将鲜血印记扛在肩上,看着淹没地平线那一头的漫天沙尘如此低语。



北方与西方。



假如遥远那方已摆开了大部队,那么只要请对方过来就行了。



“奥莉维亚,另外一半就快到了。只要击溃他们,我们的战争就结束了。”



〈嗯唉?可是我只看到零星几辆装甲车耶。〉



“一开始的是斥候侦察人员,大部队会从他们后方过来。差不多五百人到一千人规模一队吧,我想对方应该已经派几组这种人马过来了。”



恭介说的没错。



在少数装甲车的后面,可以看到横向一整面都是堪称钢铁壁垒的战车军势,而且似乎毫无用山丘等地形做掩蔽的打算。恐怕在更后面的地方,还有满载仿生矽胞操兵的装甲运兵车成群结队。对方以人员为优先而非武器,也许是出于美国想尽量减少被害以回避客厅观众批判的国情吧。若是换成俄罗斯的话,说不定反而会让战车表面爬满步兵,让他们从最前排发动突击。



“只要连那边也一起击溃,‘莫名其妙的报告’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而更难以洗清集团歇斯底里的嫌疑。客厅里的观众想必会马上群情激动,帮我们集体谴责白宫。”



〈打这种损毁对手名誉的战争,哥哥可能会挨瑞秋揍喔?〉



一群本来应该是送往这世上最安全战争的年轻人正在受到伤害,跟之前说好的怎么都不一样?



……这种说词重新写成文字一看可能会让人满头问号,但超级强国——绝对强者的战争就是这么回事。



最强由于是最强,因此不习惯打败仗。



应该说是不知如何承认败北。



〈如果肉眼瞄准没关系的话,已经可以攻击了哟。〉



“就让我们再把他们引过来一点吧,两个部队的距离近一点,对我比较有利……哦,这次的大家伙是雷射炮台啊。既然把西方攻略的关键都拿出来了,可见国内是怎么想不知道,但现场可能已经是一片撤退氛围了。”



不具炮塔的战车,也许是用来捡走毁坏车辆的回收车。敌军将它当成马车马匹,用上足足四辆拖着巨大推车。代替车篷放在上头的东西,就像是关在四方形铁塔里的圆筒形炮台。这玩意儿原本应该是用来从外太空拦截飞弹的武器,所以想必是藉此做补强,以免炮身被地球的重力压弯。



〈我怎么不记得哥哥是喜欢把模型弄脏或涂上迷彩图案的那种人?〉



“两千公尺,嗯,时机恰好。”



虽说战车炮基本上都是直射瞄准,不过两公里对战车来说还是近距离。对方之所以这样过度接近,必定是出于看卫星或无人机送来的奇怪报告看烦了,想亲眼确认的心理因素。



也许有人会觉得“在这种科技战争时代,怎么还会这样想”,但曾经有报告指出气温只要比步兵的体温高两度,就会让当事人的注意力慢一步。换言之,注意力变得涣散而踩到地雷或钢丝的机率会上升。无法完全将人类排除在外的未完成科技战争也不过如此罢了,从西元前就紧跟着战争不放的“人性”还是难免露出脸来。



基本上无论敌军来多少增援,恭介这边都是重复同个动作。



一般枪弹或炮弹,都无法伤害到防护圆或“紫电淑女”。甚至如果不是能以超高精确度操纵“未踏级”的F国王室成员奥莉维亚,反倒还怕误杀了对手。唯一可怕的,是恭介这边已经把最后一颗激发手榴弹用掉了。换言之,他们只能死守现在这个人工灵场。假如敌人四散到“连锁”九十秒内走不到的广大范围外,事情将会非常麻烦。



间不容发,命若悬丝,正可谓如履薄冰。



因为一旦人工灵场解除,无论恭介还是奥莉维亚都会变回人类的血肉之躯,平凡无奇的铅弹或爆炸波就能要他们的命。



在战斗之间的空档,恭介一边踩踏从补给车辆滚落而出的战车炮炮弹,一边这么说了:



“这边大致上都解决了吧,那么可以去击溃那边的增援了。”



〈“连锁”只能维持九十秒耶!直线少说有大约两公里的距离不是吗!〉



“学学文明知识吧,奥莉维亚,又不是一定要徒步前往。”



喀!恭介的鲜血印记锐利刺中了地上的东西。



他用脚踩住的战车炮炮弹毫不迟疑地爆开。



只要有受到防护圆保护,就算在邻近位置遭到爆炸波吹袭也不用怕。而召唤仪式有以下这项规则:激发手榴弹炸开的平面将成为人工灵场的基准面,例外是当基准面碎裂毁坏时,由扔出激发手榴弹的召唤师双脚着地的位置为下个基准面。



恭介的身体被爆炸波吹上半天高,就这样直接飞到十公尺以上的高度。他扭转身体让天地颠倒,接着朝向高空的脚底碰到了某种东西。



轰嗡!!!



他碰触到飞行位置意外贴近他们的大型运输机身体底部。



不知是不是燃料快用完了,大概本来是想强行降落在野战跑道上,却因为地表的战斗规模大到超乎预期而死了心。于是恭介就把不上不下地在低空飘浮的大型机体机腹指定成了下一个立足处。



坐在轮椅上或许会影响到着地的感觉,与“紫电淑女”的存在相叠的奥莉维亚大叫出声:



〈哇啊!〉



“最近引进的C-1092能够用电子控制技术支援降落程序,所以就算是放下机轮的状态应该也飞到了时速三百公里以上。两千公尺前方的位置二、三十秒就飞到了。”



恭介一边随口说说,一边倒吊着在机身底部往前端奔跑。



虽然“连锁”还在持续当中,但为了将下个立足处设定在地上,必须破坏前一个立足处……也就是这架输送机。因此恭介前往前端部分,绕到圆形机头上,隔着厚厚的强化玻璃,定睛注视惊吓到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的机师。



他以肉眼确认对方的存在。



确定已经重新设定下个十分钟后,恭介用鲜血印记的前端打破强化挡风玻璃。由于受到防护圆的阻挡,因此恭介用长棍前端勾住了军服衣襟。



“奥莉维亚,破坏运输机。”



〈真是最强的和平主义者,哥哥果然从最根本的想法就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