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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告白的原由(2 / 2)


「的确是。」



「你很喜欢他吧?」



「是啊。」



「你很重视他吧。」



「因为他,我才能活得像个正常人。」



「是喔。」



「嗯。」



「那罗肯呢?」



「库拉尼从很早以前就是米开朗基罗的常客,罗肯好像是透过他的介绍才在那儿工作的。我不知道他在那之前是做什么,没问过,也不会想知道。即使不知道,我也感觉得出来。」



「什么感觉?」



「我跟他很像。」



「看起来差很多啊。」



「不是外表,是内心。该怎么说呢,总之我们很像就对了。」



「怎样的像?」



「我们都在自己心里,发现了一个不是自己的某种东西。」



「那是、什么啊?」



亚济安轻轻摇头,我当那是「不知道」的意思。



「库拉尼过世以后,罗肯就一直在忍耐。」



「罗肯和库拉尼交情很好吧?」



「他们是好朋友,罗肯也需要库拉尼,来帮他压抑心里的某些东西。罗肯曾告诉我,他快要忍不住了,要是不离开我们,就会变得没脸见库拉尼之类的。」



「然而就算他离开了,结果还是一样呢。」



「我想不管他离不离开,结果一定都是一样的。」



原本平淡地聊着的亚济安,表情忽然一沉。



「若说我不悔恨,那是骗人的。说不定,我让罗肯受了很多不必要的折磨,延长了他的痛苦。他表示要退出公会后,在离开前问我能不能杀了他,但他立刻笑了笑,当作没说过。我一直希望罗肯能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忘了一切,驯服自己心中的某种东西并平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可是老实说,我一直有个预感——总有一天,这一切会被迫结束,而办得到的恐怕只有我一个。既然罗肯也希望我那么做,那我真的就非做不可了。」



亚济安紧紧握住右手。他没戴手套,因为那已被断末魔之剑绞破,然而他的手依然完好,即使未受过由莉卡的治疗。



「虽然我不知道后来罗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何参加决斗,但我知道路维·布鲁玩的是什么把戏。他一定是想让我和从前的伙伴厮杀来嘲弄我,不过他失败了。我注定会再见到罗肯,而这件事也只是从那天延到今天罢了。再说,就算路维·布鲁安排了这些,决定参加的还是罗肯自己。或许原本该是由我去见罗肯,只是他等不及了,就主动跑来找我。事情就是这么单纯。路维·布鲁大费周章准备了这么一个舞台,到头来也只是被我们利用了而已。他一定以为自己对我了若指掌,就由他去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不是他的人偶了。」



亚济安的声音逐渐升温。



「我厌恶别人叫我虐杀人偶,非常非常厌恶,但那也会让我反思我是不是真是如此。因为过去的我就是那样,是他的人偶,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逃不脱这个命运。可是——」



热度忽然缓下,一抹堪称纯真无暇、范本般的微笑妆点了亚济安端整的脸。



有人告诉我,我的想法错了,说我不是什么人偶。我好高兴,就像终于解脱了似的。我曾在心里重复说了好多遍,也出声念了好几次。我才不是什么人偶。现在就算不对自己这么说,我也能听得见。」



「那是——」



为何我能问得如此镇静呢?不仅如此,我还被亚济安传染,脸上带着微笑。



「是库拉尼说的吗?」



「嗯。」



「这样啊。」



「在他过世前不久,他和我聊到他拗不过一个小孩,接受了委托。好像是要帮小孩讨回朋友欠的钱,记得是十四达拉吧。库拉尼还抱怨说接了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既然要抱怨,一开始就不要接嘛。」



「你刚说他是好好先生嘛?」



「是啊。即使他那么说,他总是没办法拒绝人家的请求。不对,他从来就不打算拒绝。之后我做了很多调查,虽然没找到那个小孩,但发现了目击者。只是目击者当时也有段距离,只是看见有个小孩好像在拜托库拉尼些什么。我想,库拉尼是为了帮助那个小孩才遭到不测的吧,应该是那样没错,他就是那种人。到了现在——」



亚济安仰望广场顶眯着眼说。



「我似乎觉得,自己知道库拉尼在阖眼前想了些什么。我曾经辜负了那个期望,但不会有下次了,绝不。」



真不可思议。



当然我不认识库拉尼,不知道他的长相、体型和声音。然而,我脑海里却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个穿着长长的大衣,没什么特色的男子。年约三十五至四十间,眼角下垂,面目和善,但脸上仿佛写着「真没办法」。他面前有另一个黑衣男子,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垂头丧气地抱膝坐着。垂眼男子弯下腰,将手放在黑衣男头上,一把抓乱他的头发并开口说话。



哭什么哭啊,混帐东西。



黑衣男用力摇摇头,像在抗拒什么。



真拿你没办法。



垂眼男子浅浅一笑,指着我说「你看」。



你就看看吧。



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好好的。



没事了。



不是吗?



你应该知道。



你并不孤单。



「——应该休息够了吧?」



蓓蒂离开墙边,晃动略翘的头发。



「反正第二、三场决斗的人都不能上场,现在就该轮到我或约格,或是两个一起上吧。如果想再多休息一会儿,到观众席上好好放松筋骨不就好了吗?」



真是话中带刺。蓓蒂在午餐时间和其他人之间画了一条明确的界线,她自己绝不跨过,也不准人越界。她一直是这种态度,并清楚表现在言行之中。她固然没必要和其他人混熟,但一时的伙伴也是伙伴,把距离拉近一点不是很好吗?



我是无所谓啦。



蓓蒂会如此怨我、恨我,刻薄地待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无论亚济安怎么说,原因还是我。亚济安为了救我而杀了SmC成员,才被SIX抓住把柄。SIX杀了库拉尼,再逼亚济安加入他麾下,否则会有更多尸体。先不论他是否真是如此宣告,总之午餐时间从此被迫听命于SmC,亚济安成了SIX的猎犬,不是跑腿就是干些肮脏事,假装对SmC忠诚。在秩序守护者和ZOO侵攻泉里,且多玛德君带队攻进凤凰之间时,就是SIX命令亚济安率午餐时间战力击退多玛德君的吧。



SIX信任亚济安吗?或者只是别无选择?



无论如何,亚济安抓紧机会,带着午餐时间成员冲出凤凰之间,和多玛德君演了场决斗剧。这不仅为秩序守护者的虎队争取足够时间攻破正门,他更趁胜负底定时,率午餐时间背叛SIX逃出泉里。



当时,亚济安和多玛德君都是认真的吗?事实只有他们晓得,玛利亚罗斯能确定的,仅是两人在战斗中伤了彼此而已。许多人在那场战役中殒命,而我却没损失任Zoo的伙伴。战役结束后,亚济安又和以前一样死黏着我了,但当然不是每件事都一如往昔。莫莉死了,佩儿多莉琪也身负重伤而死,幸好苏生式成功复活了她们,日子又如过去般平稳。



而我也因为如此,觉得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变得急躁、自暴自弃。



最后,是亚济安让我振作起来。



回想起来还真是难为情。



相形之下,我的烦恼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亚济安为了保护伙伴,必须舔舐SIX他肮脏龌龊的鞋底,同时派蓓蒂救出了我,在钢索走尽后挣脱SIX的枷锁,成功守住伙伴的性命。



但消逝的再也回不来了。



库拉尼已经不在。



且在不久之前,连罗肯都失去了。



就算嘴巴裂了,我也不会说什么「这是没办法的事」。要不是我在D7出事,这些事应该就全都不会发生了。库拉尼不会死,罗肯也没必要死了,亚济安谁都不会失去。



换作是我,我会怎么样呢。



若我和亚济安对调立场,我大概会心怀怨恨,至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待我自己。见到我又陷入无谓的烦恼,我一定会心想「想笑死人啊?这种小事有什么好烦的,我的问题更麻烦更痛苦耶」之类的,懒得理睬。



可是亚济安没那么做。



为什么?



如果我问,他一定会这样回答吧。



因为爱。



爱。



爱?



什么跟什么啊?



「那就休息到这里吧。」



玛利亚罗斯站身环视众人。



「好吗?应该没问题吧?」



谁也没回答,但坐着的都站了起来。莎菲妮亚和卡塔力着手收拾午餐,皮巴涅鲁和由莉卡虽想帮忙,却遭到他们制止。四周弥漫着异样的宁静,连比半鱼人还吵的小猴子都安安分分地。亚济安说话时并无刻意压低音量,玛利亚罗斯也是,或许大家是听了他们的自白和对话而无话可说、不知该说什么,才酿成这微妙的气氛。



其实他根本不须要在这时候说出来嘛。



趁我们独处时再说就行了。



虽然我完全不想和亚济安独处。



我忽而转向荆王,他却立刻别开眼睛。这是不是表示他刚刚一直在看我?



接着我向右一看,正好对上亚济安的视线。他的眼睛有如拭去蒙尘般率真、透明,使我差点下意识地躲开。



这是什么感觉?



我为何会如此失措?



「那第四场决斗的规则是?」



蓓蒂对亚克赛尔的问题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算是帮了我一点忙。被蓓蒂解救的感觉是有点怪,但我相信她对我的冷淡不是出于恶意。希望如此。



「——啊呜!」



亚克赛尔突然恶心地猛然一震,以原先贴在身上的右手按住丝质礼帽顶端,左手在他纵裂的诡异嘴巴周围擦了擦。



「抱歉抱歉,真是何等失态。想不到我竟然睡着了,还请各位原谅。」



「……可是你的眼睛根本没闭过耶,而且睁得超大的。」



「是这样吗?我是分心听各位聊了一阵子,就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了。我想我是知道自己还在工作,所以在心里猛烈地对自己大喊『要忍耐,撑住啊,亚克赛尔!要撑到最后啊啊啊啊!』才好不容易没让我可爱的亚克赛尔之眼闭上吧。请容我再次请求各位的原谅,毕竟各位聊的事实在是无聊至极啊。」



我听得青筋都爆了出来。不行,忍住啊,不可以发飘。无视,无视就对了。在我们ZOO天下一绝的无脑半鱼人锻链下,华丽地无视技能应该早就点满了啊。



最后包含玛利亚罗斯在内,谁都没有特别反应,这一定很无趣吧。亚克赛尔咂了嘴,「也罢」似的耸耸肩并站到一旁,现出钉在门上的金属板。



「这就是第四场决斗的规则。」



chalenge-all'aone.



dis-geim-iz-free-stail-match.



winar'ob'dis-geim-wil'get-oponen'ts'chorkar.



tha-ainar'ob'fors-geim-can't-chalenge-fifs-geim.



u-shud'chalenge-fifs-geim-rigardles'ob' win-oa-difeet.



ivun'if-u-lurs-samwan.



「——自由形式的竞赛……?」



蓓蒂蹙眉问道。



「写得还真是充满想像空间呢。」



「因为我方的参赛者就是这么希望的。」



亚克赛尔从燕尾服口袋中取出手帕假装擦汗,当然他一滴汗也没流。



「让『他』自由发挥,就是他参加这『与7S的七场决斗』的唯一条件——不过更像是要求就是了。我方实在无法拒绝,因为他是个大人物。不像我亚克赛尔只是个主人的奴仆,他可是主人重要的盟友呢。」



「大人物?是吗?」



蓓蒂嗤之以鼻,亚克赛尔也颤着肩咯嘻咯嘻地发出粗鄙的笑声。



「可别听了他的名号就吓倒罗,小姑娘。」



「那也要听过才知道。别再故弄玄虚了,你就说呀?」



蓓蒂不为所动,没把亚克赛尔的话放在眼里。真是活该。然而,亚克赛尔仍故意挺胸,庄重得夸张地爆出「他」的名号。



「跳舞绵羊(Dancing sheep)。」



玛利亚罗斯只听说过这个名号,认识不多。但反过来说,这名号响亮到不是魔术士的玛利亚罗斯也曾有耳闻。



换言之,他拥有能与莎菲妮亚及蓓蒂的师父闪光魔女玛奇鲁塔、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超贤者」莫格、继承魔导王之血且不知是沙蓝德无政府王国第几代统治者的古德王相媲美的高知名度。



莎菲妮亚听得瞠目结舌,紧抱多玛德君的手臂。干得好啊,莎菲妮亚。呃,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蓓蒂则毫无反应。不愧是「跳舞绵羊」,连下垂眼蓓蒂(Betty the drooping eyes)都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吗。



「——呵呵。」



才一这么想,蓓蒂那丰润的唇便两端高扬,双眼受强光映照似的眯起。那无疑是张笑脸,不会有其他可能。与其说是喜悦,更接近因期待而雀跃,宛如一个深信幸福即将到来而殷盼那一刻的少女。可是,为什么她是这种反应呢?



忽然一阵恶寒。



寒毛倒竖,冷汗不自禁地流。



蓓蒂不改笑容地舔舔嘴唇。



「好吧,这场决斗我接了,倘若『跳舞绵羊』的实力不是被谣传夸大了,就必定有一战的价值,我就接受他的挑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