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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2 / 2)


  沐春认为自己并不该问——他不该问“秦文,你真的像他讲的那样吗?”因为,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内心背弃了对方。他应当毫不犹豫地否定江萌昊的推测,或者,相信秦文有正义的做那些事情的理由。不管面对多少铁证,他都应该在头脑中把一切漆黑如墨转换为洁白似玉,把一切冰寒彻骨转换为流金铄石,把一切触目惊心转换为赏心悦目,把一切狂风恶浪转换为海晏河清。

  天色完全黑了。压抑的气氛将几个人包裹着,小小的全身都有一些发抖了。

  “至于留书……”叶时熙道,“我猜秦文曾经嘱咐神医出门之前最好留封书信,甚至故意说服对方离开,然后偷偷藏起书信,为了就是杀人当天用来掩饰他的诡计。”

  “江萌昊。”沐春柔和的声音中却有些怒意,显然是动了气,“先不要下定论为好。”

  “……沐春。”即使真相残忍,他也必须让真相大白于众人,“我一开始讲的,‘两三杯’酒馆店主人被魔物掳走的长子,出生时前臂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他们向每一个过往的旅人提起胎记的事情,求人帮他们留意所有可能是他们孩子的人。”

  “……”

  “你,与老板娘……有八分相似……你……确定自己……父母双亡了么?”

  “……”沐春的呼吸蓦然急促了起来。

  “秦文,”叶时熙又转向秦文,柔声说,“很辛苦吧?”

  秦文:“……”

  “你很怨恨赵神医吧?他说医不了你,你想杀他想得发狂,恨不得剐了吧?”

  “……”

  “我看得出你对待沐春的感情。你想出这样的诡计,为的就是瞒过他吧?世间大概很少有魔物这样呢。”

  “……”

  “最近二十年来,你还干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魔的生性残暴,内心渴望生啖人肉、生饮人血,你在沐春背后,杀过多少人了?”

  “……”秦文一开始始终沉默着,然而,许久之后,他的嘴角突然绽出凉意,并且发出了一串“咯咯”的笑声。那声音仿佛可以把污秽传到远方去,就好像什么肮脏的东西落进清澄的水中时荡漾开的波纹。

  小小听着那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紧紧握住了叶时熙的衣角。

  秦文笑过之后,又说:“江家出来的人,比我想的强些。”

  “……”对方这么嚣张,叶时熙倒惊了。

  秦文又说:“反正就要死了……不装就不装罢。”

  第17章 趋舍异路(十一)

  秦文还是“咯咯”笑着:“沐春那对父母,倒也真是有趣……原来到了今天还在找沐春吗?”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羞耻的表情。

  站在床边上的沐春的脸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秦文眼底闪烁着妖魔被魔气侵蚀时特有的红光,语气也变得极不可捉摸:“那时候呢,我还是尤家的外姓修士,正巧经过‘两三杯’,便进去歇歇脚。恰逢‘两三杯’遭恶人闹事,店主人夫妻便求我出手帮忙。尤家向来也只会管斩妖除魔,我本来不想理,然而对方软磨硬泡烦人得很,我酒也喝不好,便收拾了几个杂碎,保住了他们的棺材本儿。当时沐春刚刚三岁,甚是可爱,总是想要我抱抱他,也是有缘,我看着觉得很喜欢,想带回去收作徒弟。店主夫妻内心定是大喜过望,却硬装是迫于大恩才应允的。呵,如果家中出了修士,父母颜面也会有光,客人数目怕是要翻上好几倍,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虚伪至极!”

  叶时熙说:“父母当然会舍不得,你这推测很欠揍啊。”

  秦文没理会他,只是自顾自说:“不过当时我还有事,于是约定半年之后带走沐春。不过半年之间出了变故,我不再与尤家存在任何瓜葛。”

  叶时熙好心地向众人解释道:“就是他堕入魔道了。”看之前那个阴暗的思想,堕入魔道一点也不奇怪。

  秦文继续说道:“即使当时屡遭追杀,我也没有忘了沐春。可是谁知,当我历经千辛回到‘两三杯’时,那两个店主人却是不认账了!他们不知从哪得知了我的事,怎么也不肯将沐春给我作徒,哭哭啼啼的别提有多碍眼了,我真后悔帮他们时留了姓名!”

  “……呃。”

  回忆起往事时,秦文似乎十分快活:“我自然带走了属于我的沐春,因为那是他们亲口答应我的!他们亲口答应我了,后来却又磨叨什么,‘跟着妖魔无论如何是不行的!’不过,行不行的,倒是由不得他们了。”

  “可惜,”叶时熙打断了秦文,“店主人最终还是会迎回沐春。”

  “再说说赵神医那个糟老头吧。”秦文又说,“过程跟你们推测得差不太多。我第一天便告诉他出门之前要留书信,之后将他的信偷偷藏起来了。我将糟老头子关在柴房,然后模仿他的步子离开,再踩着脚印回到了屋子,傍晚时装作发现了书信……我建议立即出去将老头寻回,强撑着带着沐春和小小去寻。等到半夜,我再抹去脚印,放出那个糟老头子,并告诉他,我已将小小刺穿在河边,伤重情况与我相仿,我倒要看看他是否当真束手无策。听罢他立刻就一瘸一拐跑过去了,真是好骗,哈哈。”

  “啊——!”小小突然发出一阵尖叫,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蹲下身子,抖得就好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叶时熙蹲下抱住了小小,问秦文道:“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死赵神医?就因为他不能医好你的身体?!”

  “没有为什么啊——”秦文回答,“你知道么?杀人时,你会有一种勃发的喜悦。”

  “变态——”

  “那种感觉让人着迷,欲罢不能,每隔一段时间就想杀上一个——看着人的绝望、痛苦和临终的呻-吟,会使人变得很感激生命,进入新的境界,是对心灵的一种净化。你以为杀意全都是因为对人的憎恨吗?不是的,那只能说明人依然没有摆脱俗世中的‘人’的桎梏。杀意应该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呢?我认为啊,就是在那些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在那些艳阳高照的天气里,在那些山秀水明的风景里……突然觉得:啊,我想要杀人了。”

  “够了!”一直没说话的林九叙却突然提剑上前,“你这种人,真的该死!”

  “呵,”秦文笑道,“再杀一个江家的人,一个林家的人,倒是也有一番趣味……过去碍于沐春,我都不敢动静太大,生怕被他给发现了。”

  说罢,秦文突然从床上面暴起,一把搂住沐春的腰,并且还劈晕了,将他从门甩了出去,而后“咣”地划上门栓。

  “小小,”林九叙看着堵在门口的秦文,说,“到我身后的柜子里去。”

  “哦……哦。”小小跌跌撞撞地往柜子里跑,中途摔了一跤,不过很快便又手脚并用地跑。

  叶时熙对林九叙说:“麻烦你了。”然后也掉头就往柜子里跑!到了柜子前边,他还在小小的身后轻推了她一把,“小小,你往里边钻钻,给我腾个地方。”

  结果,林九叙却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子。林九叙的眼角直跳:“你跑什么?”重点在“你”字上。

  “呃,”叶时熙说,“你知道的啊,我不大会打。”魂穿过来已有数月,他的身体继承了原先的内力,记忆中也仍保有江萌昊学习过的招式,按理说多练练就好,然而叶时熙似乎是天赋不够,努力练过之后功夫还是一塌糊涂,反倒是林九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指灵活,还是因为以前练过什么,俨然已经和书中的角色差不多了。

  “给我回来。”林九叙似乎很想要抽叶时熙,不过最后还是忍耐住了,只是低声对叶时熙说道:“你是主角,不要这样!站我身后,我保护你。”江萌昊钻柜子……这不开玩笑么?如果叶时熙每次都这样,剧情不知道要怎么进行。

  “哦……好。”叶时熙站在林九叙身后,伸出一手抓着他的腰带。

  林九叙眼角又跳了一跳:“这不是老鹰捉小鸡……你这样扯着我,我没办法杀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