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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1 / 2)





  秦莞坐在马车里,亲眼看到他佝偻着腰身、蹒跚着步子从威严的学府中缓缓走出,手上提着个半旧的包袱。不仅身后没有一个人相送,还遭了门人一双大大的白眼。

  魏如安垂着头从马车前经过,并不知道车里有人在看着他。他的衣裳略显褶皱,发髻也有些凌乱,不复从前的翩翩风度。

  秦莞轻叹一声,心内百感交集。

  魏如安这个人确实有才,并非华而不实、沽名钓誉。上一世,秦莞看过他中探花时所做的那篇文章,言辞优美,极有见地。

  那年七夕乞巧,魏如安在家宴上谈到缩减军资、整顿官制的想法,就连戍边多年的定远侯都连连点头。

  秦莞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神情,雄心勃勃,意气风发,和现在苍白着脸色、一脸愤愤的模样判若两人。

  飞云小声说:“魏郎君也挺可怜的。”

  彩练一巴掌拍在她腿上,脆生声:“你到底是哪头的?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府尹大人查明真相,现在可怜的就是咱家姑娘!”

  飞云悄悄地瞅了秦莞一眼,嚅嚅道:“我、我就是说说嘛……”

  “收回你这泛滥的菩萨心肠,同情恶人就是对自己残忍!”彩练犀利道。

  这话不仅敲打了飞云,还点醒了秦莞。

  她收回目光,淡声道:“回去罢。”

  两个丫鬟察觉到她心情低落,不敢多言,只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马车辘辘而行,秦莞靠坐在车壁上,最后看了魏如安一眼。

  前世你误了我的终身,今生我毁了你的前程,因因果果总是说不清。就这样吧,愿此生不复相见,你我都落得个清静。

  殊不知,这世间的事哪里肯如凡人所愿?

  ***

  从侯府大门到一方居要经过秦昌的风雅轩。

  秦昌今日没出门,正在中庭的凤凰木下背手立着。

  秦莞避无可避,只得上前见了个礼。

  秦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个女儿家,居然把名节之事闹到衙门,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秦莞道:“我就是因为要脸,才要让全汴京的人知道真相。”

  秦昌气道:“秦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秦莞冷笑:“不是早就丢尽了吗?”

  秦昌怒极:“逆子!”

  秦莞别开脸,丝毫不惧。

  父女二人剑拔弩张。

  飞云彩练吓得跪到地上,秦昌的长随小厮也战战兢兢。

  秦莞心软了,主动示弱:“大哥哥在递状纸之前已经得了伯父的首肯,我之后也不会再做多余的事,父亲大可放心。”

  “哼,这样最好!”秦昌甩袖,气冲冲地走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秦莞先前的低落反倒一扫而空。

  她把两个丫鬟拉起来,笑道:“今日不吃大锅饭了,叫小厨房备下一桌席面,再开一坛桑甚酒,咱们自个儿在屋里好好地热闹一番。”

  “好嘞!”彩练欢呼一声,兴冲冲地跑去传话。

  一方居有个小厨房,平日里只是做些点心羹汤,若是想要开小灶需得到管家的萧氏和纪氏那里知会一声,然后到大灶上支取用度。

  并非不能自己悄悄花钱采买,只是不合规矩,长辈院里都不会这样搞特殊,秦莞也不想如此打眼。

  毕竟,阖府上下除了定远侯所住的主院外,只有一方居垒着小厨房,平时能熬个粥、做个点心秦莞就已经很知足了。

  今日报了个大仇,怎么都该庆祝一下。

  明月的手艺得了喜嬷嬷的真传,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束起衣袖下厨,蒸、煮、烤、煎,利利落落地做出一桌子美味。

  “姑娘,您尝尝这道鸡汁蒸白鱼,用的是应天府那边运过来的江白鱼,只活了十几尾,葛叔听说咱们院里要开小灶,二话不说便匀了我两尾。”

  葛叔是大厨房的管事,从前跟着定远侯在辽东打仗,受了伤,腿脚不便才来了府里。

  葛叔年过五旬,无儿无女,秦莞心善,每逢冬寒便叫丫鬟们给他做些护膝、棉袜之类的小物件,葛叔心存感激,总是寻着机会报答一二。

  明月献宝似的把鱼碟推到秦莞跟前。

  秦莞尝了一口,肉质滑嫩,骨刺细软,配着鲜香的鸡汁,汁香融入鱼鲜,吃得人口齿留香。

  秦莞竖起大拇指,“香!”

  彩练馋得直吞口水:“比舅家阿郎送来的海鱼还好吃么?”

  她口中的“舅家阿郎”指的是秦莞的舅父韩琪。

  当年大名书院闭馆之后,韩琪一家便去了登州做生意,时不时会往侯府送些奇珍海货,逢年过节更是节礼无数。倒不是为了巴结侯府,只是惦记秦莞这个唯一的外甥女。

  “和海鱼味道不大一样,各有各的好处。”秦莞笑着招呼她们,“别傻站着,都坐下,一起吃。”

  “拜谢姑娘!”四个大丫鬟也不扭捏,笑嘻嘻地行了礼便大大方方地围坐到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