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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68)(1 / 2)





  眼角有泪珠沁出,牛大哥用手背偷偷擦了一下,装作自己是被辣出了眼泪来。

  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前几日的晚上,我值夜,没想到受了风寒。第二日早上点卯,误了一刻钟,要被处以军法。无奈之下,只好凑了银子,买马赎罪了。

  不,牛大哥,我没弄明白。军法和买马之间有什么关系?

  汪直问道,不瞒牛大哥,我家也有人是军户。他从军多年,我从未听说这个规矩啊。

  因为这是我们辽东大营才有的规矩啊。

  牛大哥苦笑。

  正确地说,是陈钺陈大人来了之后,为我们定下的规矩。士兵们只要犯错,无论大小,都要缴纳马匹以赎罪。小过罚下等马一匹,大过罚上等马一匹。所缴纳的马匹,充入大营,供全军调遣。

  这,若是买不起马匹呢?该如何处置?

  汪直追问到。

  那就改成打板子。所打板子的数量,和马匹同价。马匹值百钱就打一百下,马匹值千钱

  那人不就活活被打死了么?岂有此理啊!人和马匹如何等同?

  在辽东,在陈大人帐下,马匹比人命值钱多了。

  一派胡言!岂有此理!

  即便身为御马监的太监,汪直都不认可这个说法,他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汪小弟,谢谢你请我吃饭喝酒。不过买不到马,我早晚也是一死。

  牛大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当兵的本来就是苦。在塞外当兵,又是前线,比得在内陆的卫所,更是苦上几分。我们都是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若是为国尽忠,战死沙场。就像那些文人说的什么马革裹尸。死了也就死了,就当是为大明死的。但是因为买不到马被逼死呜呜呜,这算个什么事情啊

  说着,他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低声啜泣起来。

  汪直气的小脸泛红,瞪大眼睛望向梅千张。

  后者虽然面容被面具所覆盖,但紧握的拳头,也已经表达了其愤怒的心情。

  另一边茶馆里,黑脸汉子说到伤心的地方,也差点落泪。

  因为陈大人的这个军法,现在辽东马市的马匹,尤其是下等马匹,价格飞升

  飞升?但是我刚才买的五匹下等马,价格还算公道。并没有特别昂贵。

  万达照实说道。

  那是卖给你们这些外来的客商。他们若是卖的贵了,坏了自己的口碑,以后你们这些行商谁还愿意和他们做更大的买卖呢。

  汉子叹道。

  若是我们本地人买马,尤其是被他们发现我们是军营里的士兵来买,那么价格至少就要翻上一倍。

  下等马,开出中等马的价格。中等马,甚至可以开出上上等马的价格。

  是啊是啊。若是同一天里头,有数人同时被罚,那么当天的马价简直就让人瞠目结舌。

  自从陈大人颁布了这条以马赎罪的命令后,士兵们就动辄得咎。芝麻大点的事情,动不动就要被处罚。大家苦不堪言。

  最夸张的是,被处罚的士兵们前脚还没有离开大营,后脚马市这就收到了消息,把马匹价格给提高了数倍。

  我们即便打扮成老百姓,还是被守门的差役给认出来了。说我们搅乱市价,不让我们进去买马,还把我们赶了出来。这些差役们都被那些马商给收买了的!

  一个人开了头,坐在黑脸汉子周围的男人们都纷纷开始诉苦。

  听说阿牛早上混了进去。但是最后交易的时候还是被女真马商认了出来。马没买到,还被打了一通。哎,他家里那么穷,就那么些钱,还是卖了家里过冬的衣服和棉被才凑出来的现在雪还没融化呢,也不知道这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买不到马,三天后就要被打二十军棍,和死了也没啥区别。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

  众人不住地叹气。

  陈钺你们这陈大人如此这般,就没人管管么?

  万达忍着熊熊怒火,压低嗓子问道。

  有人管。但是哎

  黑脸汉子叹道,马文升马大人之前上了折子,将此事上报给了兵部。并且勒令停止买马赎罪之事。只是陈大人也上了折子自辩,说此法乃是良法,乃是参考了普通刑案中赎铜的惯例,以钱罚罪。赎铜之银充入国库,赎马之马充入大营。都是利国利边的好事。上头觉得陈大人言之有理,就依然执行。倒是马大人,反过来还被参了一本。

  对,说马大人不允许边关互市农具马匹,招致了祸端。

  原来马文升和陈钺就是在这事情上结下的梁子!

  万达、杨休羡、邱子晋立即抓住了事件的症结。

  赎马之马充入大营听上去冠冕堂皇,和陈钺本人没有利益牵扯。

  但是就凭这一军令,就陡然提升了辽东马市的价格。

  本来驽马价格低廉,没有什么利润。

  万里迢迢前来马市的南方商人们,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只能捎带着买些回去驼货。

  草原上的骏马、好马都是被阿吉噶这样的族长和部落里的贵族掌控。

  所以这些卖驽马的小马商虽然人数众多,却赚的很少,客流也少的可怜。像是拓津这样的小马商,最多像今天跟万达交易一样,跟在他大哥后面喝喝肉汤。

  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这马市的生意也是如此,只要大明开放互市,这里就是铁打的马市,流水的客人。

  一直到辽东大营里出了这一军令,流水的客人,变成了固定的客人戍边的士兵,居然成为了驽马的固定采买人了。

  光万达他们今日在马市里的见闻,那些衙署的差役们都得到了拓津等人的好处费。

  若说颁布这条军令的陈钺没有从里面赚得大笔的利益,那真是把万达杀了他都不会相信的。

  将自己购买到的马匹,按照原价卖给了这些士兵,众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夸万达果然是小孟尝。

  陈钺啊,陈钺。

  万达站在茶楼上,望着楼下熙熙攘攘,人流如织的马市,恨恨地说道。

  你还有多少条狐狸尾巴,都让我一点点给你抓出来吧。

  苍茫雪原中,一蓝一红两道影子如同绚烂的彩旗,劈开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奔向远处的碧空如洗。

  最终,还是万澜拔得了头筹,他勒住马头,高高地立起马身,在一棵枝叶凋零的大树边停下。

  阿澜,你真厉害!巴克什!

  朵儿稍后他几步,也追了上来。她挥舞着马鞭,毫不吝啬地万澜送上赞美。

  那当然,小爷我可是京里最会骑马的公子哥儿。

  万澜仰头哈哈一笑。

  他一抬手,正在空中盘旋着的万德福立即冲了下来,凌厉的爪子抓住他带着护具的手腕上。

  朵儿像往常一样对着老鹰打了一个唿哨,也抬了抬手,想把它唤到自己的身边。

  没想到历来听她话的这只老鹰,这次居然对朵儿的召唤无动于衷。

  反而挪动了起了两条腿,往万澜的身边靠了靠。

  把朵儿气的,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腮帮子微微地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