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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直叹气,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周太后她真的一言难尽

  说好的一墓三穴,先帝棺椁居中,钱太后居左,周太后居右么?还能怎么样?

  万达问道。

  在钱太后下葬的时候,周太后命人将从左墓穴到正中墓穴的隧道,用大石块和木料彻底堵住了。

  汪直垂下头,这样一来,即便同穴,钱太后和先帝,这也是咫尺天涯了。

  万达等人听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周太后真的是一桩桩一件件的,实在也太能折腾了吧。

  陛下知道之后,预备如何呢?

  万达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自然是想重新打通隧道的。但是现在先皇和钱太后的棺椁已经安置完毕。如果轻易动工的话,一来害怕动摇风水,二来害怕惊扰先皇和太后的阴灵。所以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听完汪直的话,万达一脸无奈。

  陛下

  安喜宫内,万贞儿刚从东宫这边安慰了太子回来。

  知道自己的储君之位可能动摇,朱佑樘吓得发起了一场高烧,拉着万贞儿的手不肯放。

  睡梦中,他一会儿叫着娘,一会儿又叫娘娘,也不知道他到底喊的是谁。

  朱佑樘在这个皇宫中除了太子之位,和万贞儿的怜惜,真的就是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了。

  朕每次,在觉得母后这回实在太过分后的不久母后她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朕,她真的还能再更加过分些。

  帝妃二人坐在靠窗的炕屏两边,捂着手炉。

  朱见深长长的一声叹息,显示出他心中的无奈。

  周太后她深爱着先帝,更在南宫之中,陪伴了陛下多年。这几年里,他们与世隔绝,互相扶持,比起天家的帝妃,更似民间的夫妻。所以她无法忍受,有别的女人抢走陛下的宠爱,哪怕是死后,都不允许。

  万贞儿依着炕桌,低声说道。

  太后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之前她本想亲自带大阿樘,结果因为臣妾的缘故,不能如愿。所以她又想抢走邵宸妃的孩子,亲自抚养,来培养感情。

  朱见深与周氏闹到今日的地步,起码在周氏的眼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朱见深是由周太后的婆婆孙太后带大,所以与她离心离德。

  周氏想要亲自带大一个帝王,尝试一下真正母仪天下的滋味。

  这次的易储风波,她故意配合吴氏,也是因为如此。

  臣妾听说,邵宸妃听闻自己的孩子可能被抢走,惊惧之下差点小产。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呢?

  刚才万贞儿去安慰小太子的时候,皇帝则去邵妃所在的宫殿探望。

  太医已经去看过了。虽然不至于小产,但是也需要躺着养胎。太医又让她放开心情,不能再受惊受累。

  朱见深气的拧起眉头。

  若是真的伤及龙嗣,他绝对不能让吴氏好过。

  至于吴氏,她入宫的这年才十五岁。如今算来,不过也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花一样的年华,就在西内蹉跎了。她对臣妾怨恨,臣妾也不是不能理解。

  哪怕皇帝再厌弃她,她身为废后,也是终生都不能踏出紫禁城的。

  若是有朝一日,朱见深驾崩,别的女人,要么是太后,要么是太妃,总归还有一个归处。

  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当年她收容帮助纪氏养大朱佑樘,必然是存着将来等朱佑樘继承皇位后,能够恢复她皇后位份,以太后之礼供奉她的心思。

  但是现在朱佑樘几乎都要忘记这个曾经带过她的吴娘娘了。

  再过些年,她岂不是就要无声无息地老死在西内的羊房夹道,就像是太液池边的这些闲花野草一样,注定无人欣赏,草草一生呢?

  更何况,吴氏她恨万贞儿,未必不怨恨当今的皇后王氏,毕竟王氏可是顶了她的位置,才能成为六宫之主的。

  她若是有朝一日,能够爬上周太后的位置,安知钱太后如今的下场,未必不是王皇后或者万贞儿的下场呢。

  陛下,臣妾知道您的心思。您想百年之后,和臣妾同葬

  万贞儿转过身,对朱见深对视。

  所以当内阁提出之前的一墓三穴的方法时,朱见深立即表示了同意。

  现在太子的母亲邵氏已经葬在了西山,太子又被万贞儿抚养着,等同于生母。

  万贞儿虽然不是皇后,但是如果开创了一墓三穴的滥觞,至少可以让他,万贞儿,和王皇后三人同葬。而不是百年之后,和他压根就不喜欢,连面都没有见过几回的王氏埋在一起。

  朕自从有记忆开始,身边没有一天是没有万侍长的。

  朱见深一把握住万贞儿的手,动情地说道,朕无法想象,有朝一日,朕到了冰冷的地下,身边埋的不是万侍长,而是别的女人朕做不到

  说着,坚强如皇帝,居然眼眶一红,哭了起来。

  陛下,臣妾比您大太多了岁,注定是要先走一步的。

  万贞儿自觉这几年的身子越发不好,这痰疾和咳嗽也是日复一日,莫说梨汤了,再多的药也压不下去。

  万侍长不许胡说!朕和万侍长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朱见深急忙阻止。

  陛下,臣妾以一个卑贱的侍女之身,有幸保育太子。之后又和陛下结为夫妻,生下阿澜这么好的孩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便是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万侍长

  陛下,你我今生无法做结发夫妻,也不能死后同葬。与其像周太后这样强求,弄得天怒人怨,倒不如另寻法子。

  万贞儿伸出素手,覆上朱见深的唇。

  什么法子?

  朱见深用眼神问道。

  万贞儿起身,先是让所有的宫人内侍们都退下,然后走到内室寝殿中。

  不一会儿,万贞儿托了一个精致的小金匣子走了出来,手里还反握着一把绕着红线的剪刀。

  朱见深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匣子里放着当初皇长子落下的胎发,一直都由万贞儿保管着。

  在皇长子刚被送走的这几天,万贞儿在想儿子的时候,经常偷偷在夜里将匣子拿出来,抚摸着阿澜的胎发暗暗垂泪。

  也就是后来阿澜大了些,小郎舅时不时地将他带进宫来请安,乃至小住,这匣子出现的次数才少了。

  万贞儿将金匣子放在小桌上。

  朱见深看着她一点点地褪下满头的珠钗,簪环,最终将一头长发披散在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