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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梅千张的身体底子还真是不错,上回他们两个差不多同时受伤,结果他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好,人家梅千张则当天夜里就醒了。

  之后在北镇抚司修养了几天就回宫里复命,生命力之顽强,简直堪比小强。

  邱子晋闻言猛地抬头自从梅千张伤愈离开后,他都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虽然窗台上的梅子和字条还是每日送达,但是作为两个刚确认好了心意的恋人来说,见不着面也实在过于痛苦了些。

  有道理,好不容易过个团圆的节,也不能让梅千张光看着我们逍遥啊。

  朱见深说着,抬手拍了拍掌心。

  三记击掌声过后,一道人影从楼下飘了上来。

  给陛下,娘娘和各位大人请安。

  依然带着面具的梅千张单膝跪地道。

  邱子晋激动得半直起了身子。

  不必多礼,起来坐。

  朱见深看了看空余的座位,指了指邱子晋旁边空着的尾座说道,你就坐在邱主事的下首吧。

  梅千张刚才一直在楼下保护万澜,听到陛下的击掌声才上来,听到朱见深这么说,一时有些摸不到方向,惊讶地朝着万达方向望去。

  让你坐你就坐,今天算你放假。跟大家一块坐下来吃饭看戏。你官最小,坐在邱大人身边不委屈。

  万达好笑地看了一眼难得高兴得挂相的邱子晋,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他右侧的杨休羡。

  杨休羡不动声色地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提醒他不要过于张扬了,以免乐极生悲。

  这一切小动作都被朱见深看在眼里。

  他轻轻地嗤笑一声,暗笑这世上总算有人能管住小郎舅这个皮猴,管他是男是女呢。

  这两人在一起,他还觉得委屈了人家世代锦衣卫的杨大人呢。

  梅千张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用几乎梦游一样的步伐,走到了邱子晋身边的座位左边坐下。

  邱大人,上回梅某受伤,还要多谢邱大人一直在旁边看护,多谢您了。

  梅千张端起桌子前放的茶杯,梅某以茶代酒,在此谢过。

  邱子晋不敢在两位贵人面前把开心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故作平静地拿起茶杯,与梅千张碰了一杯。

  两人的手指背面在不经意间触到了一起,又快速地分开。

  饮完茶水放下被子,邱子晋用拇指摸了摸食指,感觉麻麻的。

  他不动神色地抬眼看了看梅千张,发现对方也正盯着他,不由得脸色绯红,心跳如鼓起来。

  好,先上开胃点心!

  万达对着候在门外的伙计吩咐道,开戏吧。

  只听哐哐锣鼓一响,一个身着大红锦袍,头戴插着红棱翅的乌纱帽,脸上戴着白色面具的人跳上了舞台。

  他踩着几乎是半醉的步伐,在一片锣鼓声中,扭着屁股,一边做着诙谐的舞姿,一边说着俏皮又吉祥的话,满场子的飞舞。

  那些本来都站在兔儿爷展台前头的孩子们,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围在舞台前头,看着他滑稽的表演。

  汪直怕这些小孩子们挤着两位皇子,遂用身体将他们与之隔开。

  朱佑樘在宫里也跟过万贞儿和太后看过戏,不过宫里照例正式开戏前是没有这段跳加官的看戏的都是皇帝妃嫔,无官可加。所以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这种又唱又跳,还插科打诨的表演,不由得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这民间的优伶可比宫里升平署的要来的放得开得多。一段俏皮话把孩子们逗得哈哈大笑,前仰后合,朱佑樘和万澜也跟着一边拍手。

  我家也有面具,比他这个好看多了。

  万澜低下脑袋,凑到朱佑樘耳朵边说道,等你下回来男爵府,我拿给你看。

  朱佑樘一边拍着手,一边止不住地点头。

  小千哥也有面具。下次我让你见见我小千哥哥,他功夫可高了。

  万澜补充道。

  汪直听了内心一动。

  今天是中秋佳节,难得陛下娘娘他们都出来和素素还有阿澜团聚了,也不知道我那亲哥哥在不在。若是他在,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兄弟在今天也能聚上一聚?

  他如此想着,不由自主地朝三楼敞开的包厢处看去。

  然后就看到了陪在尾座上那个熟悉的人影。

  汪直难以置信地抬手,擦了擦眼睛。

  不是我眼花了么?

  正起身,拿着酒壶,准备给季司业倒酒的唐主簿,看着正对着他们这一桌的北边大包厢,同一楼的汪直一样,也做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不,不,不可能啊我还没喝多呢,这怎么可能?

  唐主簿放下酒壶,将身子几乎探出了栏杆,努力瞪大眼睛瞧着。

  老唐,学生们都在呢,你这是做什么?

  虽说过节可以稍微放肆点,在师生们面前还是有点老师的样子啊,季司业连忙拉住他,试图将他拉进来。

  司业大人,您往那儿瞧

  季司业顺着唐主簿颤抖的手指,眯起他老眼昏花的眼睛,往对面包厢看去。

  您看,那个坐在上首的年轻人。他,他莫非是圣上?

  唐主簿的嗓子都在发抖。

  对面包厢里坐着一群人,其中和他们最熟悉不过的当然是锦衣卫的两位大人。还有一个貌似是他们国子监的得意门生邱子晋,成化元年的第一个探花郎,如今的刑部主事。作为老师,他们是怎么都不会忘记这个优秀的学生的。

  至于坐在万大人上首的年轻人,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眼熟啊。

  虽然只有在例行大朝会和三年一次的科举大比的时候能够得见圣颜,不过唐主簿一眼还是认出了那个虽然一身平民装束,但是风采过人的年轻人正是朱见深,他们的陛下。

  陛下怎么会在怎么种地方?今天宫里难道没有祭月赏月么?

  季司业看到朱见深的面容,也是一惊。

  不过就在此刻,随着楼下跳加官的优伶金鸡独立站在铺着红布的桌子上,打开他手中写着天下太平,九州团圆的红底洒金横幅的同时,扎在天花板两侧的两个大彩球同时被人用力拉开。

  两根长长的五色丝带在彩球下面飘荡着,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彩色纸片从打开的彩球里面倾泻下去。

  顿时,整个楼内都飘起了这彩色的雪花。

  不止如此,这彩球里还放了被包裹在彩纸里的小糖球。像是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洒在了舞台上。

  不可能,你眼花了,不可能的事儿。

  两个晃荡不已的大花球挡住了两人的视线,季司业摆了摆手,拉着唐主簿回到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