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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会怜惜一个妖鬼第7节(2 / 2)


  琉双不想变得可怜。

  她天生地养,自从出世以来,到如今拢共不过两百岁,对于那些活了千万年的仙妖神魔来说,她实在太小了。她却从不觉得自己渺小,反而开心充实,她的一百年用来学习人情事故,懵懂长大。另外百年,全部用来爱晏潮生。

  对妖君晏潮生来说,这一百年,或许只是眨眼间,征战无聊时的消遣。可对于琉双来说,是她的半生。

  琉双捂住唇,努力把哽咽声压下去。她想要更加坚强一些,至少等晏潮生回来,即便回答从来没有爱过她,她也能落落大方地离开他,告诉他:她没关系的,百年过去,她已经不像才化形时那般无知脆弱,她一直在努力长大,想要独当一面。

  将来哪怕真的离开他,她也可以独自吞咽消化伤心和难过,还能笑着对他说一声珍重。

  然而这样一个夜里,她回到家,就像蜗牛躲进自己的壳,千纸鹤被柔风吹得飘飞,每一缕灯光都透着安抚,她忍不住抽泣。

  平生才会相思,爱晏潮生这件事,她用尽了所有的温柔与心意啊。

  这一夜鬼域逢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阴年,换作人间,就如同六月飞雪奇景。在鬼鸦啼叫下,夜半时分,鬼域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雨。

  与人间的雨水不同,鬼域的雨是黑色,夹杂着浓烈鬼气。

  鬼域鲜少下雨,对于鬼来说,这样的雨水是难得的天降甘霖,对于仙和其余万物来说,不亚于腐蚀之毒。

  琉双推开窗,看见院子里的花海沐浴在雨水之下,全部奄奄一息,根脉被侵蚀。

  她连忙道:“长欢!”

  并没有人应她,长欢不知去了何处。呼呼的罡风直刮,地面顷刻便积攒了薄薄一层黑雨。万籁俱寂,连鬼鸦都不见了,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到了此刻,她才知道嫁给晏潮生做妃子这件事,她做得多么失败,除了长欢与宿伦大人,还有平日冷着脸的伏珩将军,她鲜少认识其他人,连求助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赋予生命的万物,就在眼前慢慢凋零。这些都是她的回忆,她存在过的证据。

  纵然琉双与鬼域格格不入,可来了百年,这片小小的天地,几乎成了她的家。她站在廊下,看着精心呵护的院子在暴雨之下面目全非。

  直到院中那颗高大的凤凰树,也开始收起了枝条,透明得快要消失。琉双终于忍不住披上斗篷,跑了出去。

  她张开双手,指尖才恢复些许的嫩绿色仙力,源源不断地朝着凤凰树涌去。

  这样的举动只能延缓它被侵蚀,没法真正救它,琉双试图找出什么为它挡雨,可是在鬼域,仙力显得孱弱又渺小,即便她凝出了结界,片刻那结界就碎裂了。

  没人帮她,原来她连凝出遮风挡雨的结界,来保护这个院子都做不到。

  雨水落在她身上,腐蚀的疼痛令她闷哼一声,跌倒在地。那一刻,她终于有些明白树爷爷当年说的话,仙草应当生活在仙子理应存在的地方,吸收月华朝露,不忘大道,踽踽修行。

  而非为谁停下脚步,画地为牢,放弃向前。

  她救不了几十年来精心营造的点滴,如今跌坐在雨水中,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琉双努力想要爬起来,森然鬼气却开始侵蚀她的身体,让她的唇开始发乌。

  疾风骤雨中,有人踏着风雨,黑气一闪,来到她身边,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第一次,琉双觉得自己的体温还不及他,她被鬼气侵蚀的身体瑟瑟发抖,竟然觉得晏潮生身体都是暖的。

  “怎么,连活都不想活了?”

  琉双从来没听过晏潮生用这样冷怒急促的语调说话。抱着她的男子手臂,紧得令她骨头都微微发疼,就像恨不得勒死她,紧得令琉双生出一种错觉,他并非全然不在意她。

  她看向院子,大雨之下,本就是因她灵力催生出的万物,什么都没留下。仿佛几十年,它们都不曾存在过。

  今后,鬼域还会有她喜欢的色彩和地方吗?

  第7章 凉薄

  屋檐下的风铃叮铃作响,昭示着女主人生命垂危。那是晏潮生曾在琉双院子设下的禁制,平日里不会动,她一旦有危险,风铃会一串接着一串地响。晏潮生抱着琉双穿过回廊,回到室内:“来人,备水。”

  没一会儿,不知从哪里出来几个垂着头的鬼仆,很快弄了水进来。晏潮生把琉双放在热水中时,她全身被鬼气侵蚀,睫毛几乎都凝了一层寒霜。

  晏潮生冷着脸,张开五指,把她身体里的鬼气吸出来,她冷得轻轻颤抖,好一会儿,才觉出热水的温暖。

  晏潮生一言不发,手指微动,琉双的衣衫碎裂,这回总算是完全浸泡在了水中。

  晏潮生居高临下冷漠的打量目光,令琉双感到微微恐惧。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连上次她试图挑战他底线闯香泽殿都不像现在这样。

  男人修长苍白的手抚上她脖子:“你若不想要这条命,我可以帮你了结,何必去淋一场鬼雨,我也免得费心救你。”

  他轻轻一笑,笑容凉薄,透着让人畏惧的冷意:“回答我,还想活吗?”

  琉双止不住觉得害怕,隐隐明白这才是众人眼中喜怒无常、狠戾残忍的妖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畏惧他。

  她从前喜欢他,以为晏潮生也喜欢自己,于是肆无忌惮,天不怕地不怕。然而今日她的无能为力,让她看清,这个男人在作为她夫君之前,还是八荒人人提起都胆寒的妖君。

  他的怒意那般明显,尽管脖子上的手没有用丝毫力度,琉双却依旧觉得被压迫得难以呼吸。

  嫁给他百年,第一次,她害怕他。

  琉双动了动唇,在他逼问的目光下,下意识想要解释,她只是想保住在鬼域的家,并非故意淋鬼雨招他回来,或者想不开寻死。

  可是一声都发不出来,牙齿上下打颤。

  所有的恐惧仿佛聚集在这一瞬,白日的害怕,方才濒临死亡的无能为力。

  她急促地呼吸着,觉得自己可能会就此冤死。

  晏潮生的目光依旧是冷的,他注视着她,手指缓缓收紧,琉双以为自己真的要被这样掐死,下意识挣扎着去掰他的手,没想到他指尖发出莹莹白光,覆盖住她纤细的脖子,一股温热传来。

  琉双快要碰到晏潮生的手僵住,他在给她治伤。

  她看着他冷峻的容颜,不知道为何,涌上心头的,竟然是酸楚。